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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江淮舟继承了江都王府,他是在战场上下来的人,最终也会回归战场,他一去北境,就是几年。
当然了,江淮舟可以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他可以永远活在江都王府的庇护之下,他可以不承受危险,不承受战场的厮杀。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他是江都王府的继承人,身上有江都王府的傲骨,在其为谋其政,不做尸位素餐之人。
北境好不容易维持的表面和平,因为冬天的到来而被撕碎,游牧的蛮人在冬天没有食物,就要来抢夺中原的食物和女人。
边境的和平从来都是用血肉铸就的。
那是戍边将士们被风沙磨砺出的皲裂指节,是长年握刀留下的厚茧,是浸透铠甲的鲜血在烈日下凝固成暗褐色的痂;
是边境百姓蜷缩在漏风的土屋里,听着狼嚎入眠,日日夜夜,一生一世。
而江淮舟付出的,是成百上千个晨昏。
每当战事稍歇,他总会就着摇曳的油灯给沈斐之写信。
灯芯爆裂的噼啪声混着帐外呼啸的北风,砂砾拍打在牛皮帐篷上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箭矢。
墨汁常在写到一半时凝结,他不得不用掌心捂着砚台呵气,呵出的白雾模糊了眉睫上结的霜。
信纸总是脏脏的。
江淮舟写了很多,他总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写一张撕一张,到最后只写了几个字。
——吾安好。
安好。
可是我很想你。
江淮舟很思念沈斐之。
沈斐之会不会也思念他呢?
那夜的北风格外凛冽,将营帐的牛皮帘子刮得猎猎作响。
江淮舟正俯身在案前,昏黄的油灯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映得羊皮地形图上的沟壑愈发狰狞。
忽听得帐外一阵杂沓脚步声,帘子被猛地掀起,带进一股刺骨寒气。
“世子!外头...外头...”
闯进来的小亲兵满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活像身后有狐狸在追。
江淮舟头也不抬,战场的厮杀已经将他磨练得很是沉稳,修长的手指仍点在图纸某处:
“慌什么?难不成蛮人打到家门口了?”
话音未落,小兵已急得直跺脚:“是沈公子!沈公子到营里了!”
“什么!”
江淮舟霍然起身,案几被他撞得晃了晃,那盏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起来,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投下跳动的光。
风雪愈发急了,牛皮帐帘被吹得翻卷如浪。
一瞬间,江淮舟案前的烛火猛地一晃,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在帐壁上投下一道紧绷的孤影。
忽然,风雪声里混入一阵环佩叮咚。
但见一只素手撩开帐帘,那手指修长如玉,指尖却冻得微微发红。
“世子爷。”
沈斐之垂眸踏入时,发间的墨玉莲花簪先映了烛光,在帐内划出一道温润的弧。
他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粒,青色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衣摆上沾着的泥水痕迹——这一路快马加鞭,怕是连避雨都顾不上了。
可待沈斐之抬眼望来,满帐烛火都似凝在了那双含情的狐狸眼里。
眼尾那颗泪痣被火光一照,竟比簪上的墨玉还要莹润三分,唇色虽因风寒略显苍白,却更衬得整个人如谪仙临世。
最妙是那通身气度,明明站在粗犷的军营大帐里,偏生让人想起江南雨巷中,一枝青莲破水而出的模样。
帐内几个亲兵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他们世子爷方才还冷然的眉眼,此刻竟像是被春风拂过的冰湖,一点点化开了。
江淮舟猛地一挥手,几个亲兵立刻识趣地低头退了出去。
帐帘落下的瞬间,他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沈斐之面前。
江淮舟带着薄茧的手掌一把扣住那截细腰,将人狠狠按进怀里时,身上的寒气还未散尽。
“胡闹!战场非儿戏之地,你怎能过来?怎么瘦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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