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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窝座叹了口气,隔了许久,才终于缓缓伸出手,将卧床的女人轻轻扶了起来。
柔软的身体带着熟悉又陌生的温度,她靠在他身前,让他没来由地又想起当年照顾道场的恋雪一日三餐时的场景。
彼时恋雪的身体虚弱,日常的一应起居几乎全部都要有人来帮佐才行。
庆藏先生要打理整个素流道场,更要想办法去外面为人打些零工,好筹集钱财,为恋雪买药,是而实在不能时时都陪在恋雪身旁,于是这项任务就落在了与恋雪年龄相仿的?治身上。
庆藏对此也颇有歉意,说是如果他觉得不习惯,自然可以和他讲。
那时他在想,能有什么不习惯的呢?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照料卧病的父亲,不管是衣食还是侍药,他都轻车熟路。
他是这样想的,可实际做起来的时候,却果然,有些事和他想象中全然不一样。
他犹自记得第一次端着饭菜来到恋雪房间里,想要扶她起来吃饭时的情形。
起先她也是一个人端着碗,努力尝试着将饭送进自己的嘴里,可是没过多久,她忽然开始剧烈咳嗽,手里的碗自然也被剧烈的动作翻倒,她有些难受地攥着被角,身子弓成了一团。
他顿时手忙搅乱地上前帮她顺气,当手掌落在那副枯瘦到几乎没什么肉的单薄身体上时,恰有一阵幽香扫过他的鼻尖。
那是少女的发香。
从未与异性有过接触的?治身体几乎僵住了,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要照料的不是如父亲一样的男人,而是一个柔弱且美丽的少女。
“抱歉啊……”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咳嗽才总算停歇了下来,她仍弓着身子,只是侧过头,露出那张因为剧烈咳嗽而呈现出病态红晕的脸和被生理性泪水浸润得湿漉漉的眼睛。
“我原是不想太麻烦您,可看样子,我又给您添了这样的麻烦。”
那副模样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某种怯意。
他知道自己该像照料寻常病人一样将她扶起来,将食物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吃。
可看着她的样子,他却有点慌乱到不敢再向前了。
“……抱歉。”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踟躇,恋雪又说了一次。
那时的他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耳根更是烧灼的厉害,隔了很久,他才挪蹭到了她的跟前。
“不是恋雪小姐需要道歉的事。”
这不是她需要道歉的事,不是因为照顾她很麻烦才让他觉得抗拒。
是他自己在那一刻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产生了某些很冒昧的思绪,而那样的思绪哪怕只是出现,似乎都是对眼前人的亵渎。
他是带罪身,手腕上罪人的刺青是他此生都脱不去的痕迹。
能有这样一个安身之所,能如现在这样生活已是先前不能想的奇迹。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肖想更多,于是他将那些思绪强压进心底。
那个时候他就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他想要好好照顾眼前的人,看她好起来,送她出嫁,让她过上最安逸的日子。
猗窝座虚揽着靠在自己身前的人。
她的身形并不似当年的恋雪那样枯瘦,常年练剑让她的肌肉带着种习武人特有的质感,哪怕卧床日久,却也远比寻常人要密实。
她是个剑士,是个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剑士。
可剑士又怎样呢。
猎鬼人又怎样呢。
人类的躯体,终究都一样。
一样脆弱,一样不堪一击。
所以她又何苦非要像之前那样弄那么一遭呢。
她何苦非要拿起剑,非要做那种不自量力的事呢?
为什么,非要当什么猎鬼人呢。
这样的问题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却也终究没问出口。
因为这样的问题实在也没什么意义。
那些猎鬼人会拿起剑的理由都大同小异,或是源于自身的仇恨,或是因为某种可笑的兼济天下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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