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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
幼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帐顶,许久也不眨一下,她也不知怎的,这会儿脑海里全是周津延身影,摸摸自己烫呼呼的面颊,有些不知所措,小手攥着被子,默默地翻了个身。
“娘娘怎么还没有睡着?”珠珠在外屋听她烙了一晚上的饼,忍不住过来瞧瞧,“您这会儿不睡,明儿就没有精神出去玩了。”
“几时啦?”幼安小声问。
珠珠一脸严肃,正色道:“不久前外面才敲过三更鼓。”
幼安没想到这会儿已经这么晚了,急忙忙地闭上眼睛:“睡了,睡了!”
她说是睡了,但还是酝酿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入浅眠,次日醒来脸色自然不好看,再熬到傍晚,已经有些精神不振了,坐在马车里的软塌上抱着小靠枕打瞌睡。
孟春跑去街头给她买了个糖葫芦:“娘娘醒醒神,估摸着督公快要过来了。”
幼安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用力眨眨妩媚的狐狸眼,驱散困意,慵懒地靠着软枕,伸手接过糖葫芦:“还有多久啊?”
咬一颗糖葫芦,又酸又甜,果然清醒许多。
孟春掀了车帘,趴在窗口朝宫门口看。
马车旁随行的西厂番子,骑在高大的骏马上,笑着对孟春说:“孟爷还要买什么,吩咐我们兄弟一声,您老来来回回地跑,累不累啊!”
听出他话里取笑的意味,孟春冷笑一声,剜了他一眼,自己这般尽心尽力地哄着车厢内的这位主子,他当是因为谁?
要是等督公过来了,瞧这位哪里不痛快了,不说他自己,连带着这他们几个看笑话的,又能有好果子吃了?
孟春不和他废话,让他好好守着,自己张望着,忽然一喜,缩回车厢:“督公来了。”
周津延穿着大红织金蟒袍,精瘦的腰间戴着玉带,稳稳地踩着轿凳上了马车,推开轿门弯腰走进车厢,那一刹那烛光夜色相聚洒在他身上,俊颜华服晃到了幼安的眼睛。
幼安仰着细脖儿直愣愣地看着他,错过了周津延瞧见她时,脚步瞬间的凌乱。
周津延眼中的幼安此刻束胸穿着灰蓝色的盘领衫,胸前是白鹇补纹,脑袋上戴一顶灰色小帽,偏她又生得妩媚娇娆,穿这宦官的衣冠透着股说不尽的禁忌意味。
周津延掌握西厂情报,看惯了京中各种荒唐事。上行下效,新帝不庄重,举止淫浮,下头穷奢极欲的纨绔之辈纷纷效仿,近来暗地里又时兴起豢养内宠之风,且多是象姑馆柳腰妖娆,男生女相的小倌,呈给周津延看的谍报中淫乱不堪之事,愈多。
她这模样丢到狼群中,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周津延蹙眉,俊脸一沉问:“怎么穿这一身啊???”
幼安将将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摇摇糖葫芦指指孟春:“孟春送来的。”
“这打扮好行事!”孟春解释道。
“罢了!”周津延在幼安身旁落座,紧锁的眉头微松。
幼安疑惑地看他,有些不解,不过并未放在心上,唇角一弯,笑盈盈地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啦?”
周津延颔首,敲了敲车门,车轱辘慢慢转动,驶离皇城,朝闹市而去。
周津延靠着车壁,一手撑在幼安身后,一只手把玩着幼安闲下来的小手,因此幼安不得不和他紧靠着坐在一起,不知他是吃了酒还是染了席中的酒味,他身上的酒气有些浓,幼安瞥瞥他,手指攥紧手中的细签子,没忍住问他:“督公,您醉了吗?”
周津延抬起撑在她身后的手掌想要拍拍她的后脑勺,只摸到帽子的网纱,无奈地包着她的小脑袋抚摸了两下:“敬请娘娘宽心,不会耽误娘娘出游。”
幼安愣了一下,忽然挪开脑袋不给他摸了,小手也要抽回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不容易关心他,遭他误解,幼安有些不开心。
周津延心头微动,及时的攥住手,才没让她的小手逃脱,用力却不失温柔地握了握,俯身,俊颜在幼安瞳孔里放大,他嗓音低沉:“放心,没醉。”
幼安注视着他深邃的凤目,干巴巴“哦”了一声,低头不看他。
周津延盯着她的帽顶看了一会儿,忽然闷笑出声,握着幼安不放的手都在颤动。
幼安不经羞恼,他就是醉了,还不承认。
周津延靠回车壁,薄唇弯起,瞧起来很心情很不错。
坐在他们对面的孟春缩在角落里,盯着门缝,恨不得原地消失。
灯会闹市熙来熙往,人头攒动,幼安被周津延握着胳膊穿梭在人群中。
许是周津延身上的蟒袍太过显眼,没一会儿他们周围就松散了,幼安呼出一口热气,吸吸清晰的空气,看着周遭琳琅满目的货摊,一扫等候周津延时的困顿,满眼兴奋,精神抖擞地穿梭在街道中。
元宵灯会,幼安来过好几次了,以前不觉得稀罕,这次却好像每一处都很精彩,站在杂耍摊前都挪不动脚步。
周津延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瞧着杂耍摊里无聊的小把戏,垂眸看幼安踮着脚,手掌鼓得欢快,时不时的惊呼一声,扯了扯嘴角;“去前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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