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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不过是一个契机,他的灵魂是被李尘拯救过,也曾在李尘的创业中担当了不可或缺的一员,可当被病痛一日比一日严重的折磨,这一夜,先前建立起的信念突然摧枯拉朽般湮灭。
金闻问受够了这种每天都需要人照料,连基本自理能力都做不到的残疾生活。即便有李尘的托举,让他过得比一些健康活着的人还要好,却还是无法解救自己已经快要沉入黑暗的心。
只是化了憔悴妆,但奚谚恩的面部竟真的慢慢呈现一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死灰色。
钱文桦一刹那吓得心脏都慢了半拍:“等等!”他这是真的害怕了,怕奚谚恩和金闻问一样也出事。
其余工作人员也慌得不行,这种是演技吗?感觉像是在拿命演戏!奚谚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太可怕了!
刘习延站在镜头外都看傻了,不明白奚谚恩是怎么做到的。
奚谚恩注意到气氛不对劲,只能暂停拍摄,他恢复呼吸,等脸上那种比化妆还要真实的病态逐渐消失,才说:“我真的没事。”
“奚谚恩,你怎么做到的?”刘习延惊疑不定道。
面对一张张傻脸,奚谚恩尽量说明:“大概就是放慢呼吸,让氧气没那么快进入肺部,身体内部慢慢窒息,表面显得像是即将步入死亡那样。”
这种方式还是他遭遇变异动植物时学会的。他以前遇到过一种根据呼吸来抓捕人类的巨型昆虫,学会这个技能后,奚谚恩至少能在保证有微量氧气的情况下活下来,虽然因为氧气稀少,每次出招都觉得身体摧枯拉朽般痛苦,但在能够歼灭变异生物的时候,能够活着已是不易,哪还管得了身体的极限在哪里。
“……试了一下,完全控制不了。”刘习延一出口,四周突然响起一声笑,然后也不知道谁再也忍不住了,跟着笑起来,大家开始爆笑。
接着便是接二连三佩服奚谚恩的话:“奚老师,你太牛逼了!”
奚谚恩身上有太多惊喜了,之前有工作人员看他不顺眼,时至今日,全都成了他粉丝。
钱文桦了解到奚谚恩这个方式对身体无害,松了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重新开拍。
监视器中,镜头切到奚谚恩的近景,那双曾经宛如碧海蓝天的眼眸如今只剩一汪死水。钱文桦紧紧攥着手里的剧本,眼睛都有些红了。
奚谚恩现在就是金闻问,这一刻,脑海里仿佛响起李尘说“我陪你”的声音,即便越发不能控制身体,金闻问本不打算放弃……
他挣扎着再度起身,一次又一次失败,一次又一次坚持,直到汗水透背,额头发湿,一声低吼猛然从他嗓子里吼出。
李尘恰好来到门口,听到金闻问声音的刹那,以为出了什么事,霎时推开门,便看到了金闻问上半身即将倒地的姿态。
“怎么了?”李尘连忙上前,就要扶起金闻问。
“别动。”金闻问声音嘶哑,脸上的肌肉也开始不听使唤,说话时咬字有些奇怪,含糊不清,“站在那里别动。”
镜头拉近,拍摄着奚谚恩如何控制脸上肌肉,连摄像师都忍不住放缓了呼吸,接下来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好几次这个镜头,奚谚恩每一次居然都能控制同一块肌肉变化,这使得他们对奚谚恩越发佩服。
更何况,高清镜头下毫发毕现,只要奚谚恩有一点点不合导演心意,钱文桦都会卡掉。然而,对别人都异常严格,总是卡卡卡的导演,这一刻却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镜头,没有丝毫要暂停的意思。足以证明奚谚恩演绎得有多出色。
拍摄现场,刘习延饰演的李尘在听到金闻问的话后有些愣怔。
金闻问继续努力着,想要凭自己能力下床,突然他像是找到了一点力量,上半身坠地的时刻,李尘猛然冲上前,一把接住了即将坠落在地的爱人。
原本找到的一点力量消失无踪,仿佛只是错觉,金闻问脸上的兴奋转瞬变成恍惚,继而又变成绝望,泪水差点决堤,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那双眼睛本不该有阴霾,却被病痛折磨的,再无丝毫曾经的璀璨光芒。
李尘看过他所有的不堪,也承受着无形的压力,不该是这样的……
“李尘,送我回去吧。”
看似平静无波的一句话,却藏着金闻问破碎的自尊。
“卡——!”
“奚谚恩,你这里太平静了。”钱文桦的声音打断了刘习延酝酿的感觉。
刘习延无奈地起身,钱文桦也走过来,他严肃地和奚谚恩讲戏,说他理解的金闻问,这唯一的爆发戏应该发泄出来才对。
奚谚恩沉着地听钱文桦说完,并没有丝毫动摇自己的想法,冷静道:“钱导,或许这里彻底爆发能更体现绝望,但刻在骨子里二十多年的修养,又是在爱人面前,金闻问一定会想维持自己那仅剩的尊严。”
没错,就是自尊。或许换成别人,金闻问还能泄露柔软,但这种时候,面对李尘他已经绝望到只想维持仅剩的体面了。
钱文桦愣怔,眸光微微颤动,欲言又止:“你……”明明没有见过金闻问,但奚谚恩却像是比他还要熟悉对方一般。
他想到奚谚恩的人物小传,换做别人会觉得维持金闻问的气质是最重要的,演好了说不定放映后还能有个贵公子的头衔,然而,奚谚恩的小转中却提到“金闻问可以高贵,也可以放下身段”。这也是他在大学里能交到很多朋友的缘故,即使这一幕在剧本中只有几秒的呈现。
至于后来不断犯病却死死坚持着的不卑不亢,就算被人侮辱也维持着从容体面,不过是怕不再维持这些,自己便什么都不剩了。
这种矛盾让金闻问显得格外真实。
奚谚恩不骄不躁的提议道:“钱导,不然你看我接下来演得如何,如果不适合,再试试爆发式。”
钱文桦手中的剧本已经被捏得皱巴巴,他轻吐一口气,眸光从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上转到奚谚恩脸上,他被说动了,点了点头。
“继续。”钱文桦招呼所有人各就各位。
刘习延酝酿好情绪好,回到刚才的点位。
奚谚恩和他面面相觑,片刻后,又变成了金闻问和李尘。
两人早就心有灵犀,李尘知道金闻问的意思,并不接茬:“先上床,等会儿吃点早餐……”
“李尘,我这样和死了有什么两样?”金闻问打断李尘的话,他的眼神满是愤怒哀恸,嘴唇无法自控的肌肉走向,这种丑态让他显得可悲又可笑。但再丑陋,他对爱人说话,仍然努力维持着过去的平和气场。
钱文桦凝视着镜头中奚谚恩的眼神戏,嘴唇颤动,继而咬住下唇,他想起记忆中那个人,当时他在门外听到了一切,光是声音,便传达出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这种反差,反而让观者更加动容。
钱文桦自认见过真正的金闻问,某些时候,他会纠正奚谚恩凭着他理解表现的东西。
奚谚恩大部分时候会听从更改,但有时候也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好比现在,全靠眼技表达瘫痪的金闻问的情感,几乎每个眼神戏都表达的特别精准且动人,让人看着便觉得心碎。
钱文桦庆幸自己不是必须演员唯命是从的人,听到好想法的时候也会让演员先实践,看效果再定结果。事实证明,奚谚恩的每次提议确实更好的表现了人物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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