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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页）

女人的尖叫声怒斥了整个走廊，有人不顾还在考试探出脑袋往外看被监考老师制止了。冰冷的手铐戴在他腕间时，贺厌炽垂着眼皮，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过觉进过食了，可是此刻他无比心安。

他被一群人围着带走了，下了走廊一楼，空旷的教室里跑出来了一个人。随即无数的脚步声和人声从贺厌炽身後响起，老师的呵斥声逐渐被嗡鸣的人声掩埋。

他回头去看，恍惚间和一双眼睛对视了，只一秒，他就回过了头。

贺厌炽最後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九年，他没上诉，出庭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妈妈。

曾经精致漂亮的女人满脸苍白，她好像多了几根白头发。徐芫颤抖着手虚空摸了摸贺厌炽的脸，原本已经空洞的眼眶又流出泪水，她跑下旁听席奔向自己的儿子却被扯着胳膊拖了回去。

“阿厌——！阿厌！我的儿子啊——！阿厌……”她挣扎着尖叫，“阿厌——！！！”

贺厌炽被带走了，他一语不言，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女人。

“阿越高三那年检测出来心脏病了。”贺舴又开口，“他没几年活了，我第一时间想的是把我这颗心给他，我他妈的当时真的慌神了。我带着他跑了。这世界这麽大哪里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贺舴端着酒杯的手还在抖，他把酒一口闷了，“当年走之前，你的那笔罚金我找了其他兄弟给你凑了一点，班里的同学也有的偷摸给了一点。”

“他妈的。”贺舴骂了一句娘，酒杯咣地砸在桌面上，关山越好不容易夹起来的鹌鹑蛋滚了几下掉下了桌面。他低着头想去捡起来，卫舴跟长了眼睛一样握着他的胳膊让他坐起来，继续道，“栗倦，你还记得吧？”

贺厌炽很意外地从卫舴嘴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不经意地挑挑眉头。卫舴没看出来他的微表情，自顾自地说，“他当时给了我一千块，是用信封包起来的，一百的，五十的，他妈的还有几十张一块的，皱皱巴巴的。”

“一看就知道他自己攒了很久，他当时什麽话也没说，我没敢要。那天晚自习就偷摸跑到他班里把东西又塞回去了，谁知道第二天他就在男厕所堵我，我没收，下午又他妈在小食堂堵我。”卫舴越说越起劲，剥了个花生塞进关山越嘴巴里，“我当时就问他为什麽？”

“说真的十年前的一千块钱我是真不敢要，他就死命往我怀里塞，边塞还边说。说什麽……，你丶你帮过他，那些钱是他打工挣来的，干净的很。”

“你收了？”贺厌炽难得开口问他，卫舴愣了一下，“收了，大概筹了几千块钱，我都给祝阿姨了。”

“林漾呢？”卫舴擡眸看他，眼睛里没有丝毫醉意，他的手指摸了摸杯沿，他有点紧张，“她爸妈把她带走了，你进去那天她就醒过来了说什麽也想要再见你一面。她爸妈没同意，绑着带着就把人弄出国了。”

“这也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不知道保不保真。”

贺厌炽沉默地嗯了一声，他微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卫舴又跟他扯其他的，有了话头他也愿意附和两句。关山越就端着酒瓶子给他们倒酒，他眼疾手快看到谁的酒瓶子空了就给谁倒，卫舴嘴巴快说他两句，塞给他个鸡腿让他赶紧吃。

关山越抱着鸡腿焉巴巴地啃，没咬几口就放下了，他有点渴，卫舴让他自己去拿饮料，等人走後贺厌炽开口问他，“他的心脏……”

卫舴干巴巴笑了几声，“他命大，捡了个大便宜，没死成。”他点点自己的脑袋，“这里有点毛病了，说不出话了。”

贺厌炽看出来他的怪异表情，卫舴似乎喝醉了，他半撑着下巴，摇头虚抹了下脸，“贺哥，你知道他用的谁的心脏吗？”

卫舴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贺厌炽心里一怵，他似乎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答案。

“栗倦的妈妈，他妈妈在他高考前几天死了。”

“是自杀。”

“死因是煤气中毒，那天是星期天，他妈把家里所有的房门都锁了，栗倦就在他自己的房间睡觉。”卫舴想起什麽一样，“对了，这事还上了咱们於城的报纸，头版上连登了一周。”

“你都不知道栗倦有多牛逼，前脚他妈死了，後脚就拿下了我们於城的理科状元。听说市领导都跑到他家慰问他，我记得好像还闹上热搜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搜到这事了。”

两人说着关山越就抱着几瓶罐装可乐回来了，卫舴站起身拧他的後脖子说他，不让喝这麽多碳酸饮料。关山越就缩着脖子听骂，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手上一点都不带松的。

贺厌炽看了看时间，他突然有点想栗倦了，卫舴把人压在座位上，叹了口气，“其实栗倦也挺不容易的，我他妈都没想到他会找上我，也没想到他竟然知道阿越的病。”

“他说他妈死了，我们本来不报希望的，恰好在医院留了底，没想到造化弄人。”

卫舴点了支烟，他夹着烟吸了几口，“其实我和他还见过一面，当时我是想当面感谢他的，阿越的手术很成功。”

“他倒是没说什麽，最後我才从别人嘴里知道，那天他妈是想带他一块死的。”

烧烤摊旁边有个大榕树，夏天背阴，三十岁的贺厌炽背坐着，他沉默着喝酒，嚼着一粒花生米，嘎嘣嘎嘣地硌着他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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