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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一缕执念驱动的残魂（第4页）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雪白长袍，但袍服之上，正以一种令人心碎的速度，无声无息地蔓延开一道道深邃的丶如同蛛网般的漆黑裂痕！

那裂痕狰狞可怖，如同干涸到极致丶寸寸龟裂的大地，迅速爬满他的全身！

他原本凝实如真人的身体，正肉眼可见地变得枯槁丶干瘪丶失去所有水分和光泽，皮肤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纸质感。

他如同一尊被烈火烘烤过丶又被时光无情侵蚀的泥塑，又像一幅被遗忘在角落丶颜料剥落丶绢帛脆化的古画。

他似乎正用尽最後残存的力量，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形体，支撑着保护这方冰窟的结界。

那枯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遍布全身的裂痕不断扩大丶加深，边缘甚至开始簌簌掉落细小的碎片。

他整个存在都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化为齑粉，消散在这冰冷的空气中！

就在孤槐被这骇然景象冲击得魂飞天外丶大脑一片空白丶难以置信地僵立在原地时，那个即将彻底消散的“纸人白观砚”，似乎感应到了什麽。

他极其缓慢地丶无比艰难地，想要转过头来。那动作滞涩得如同生锈的机械，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身体上更多裂痕的蔓延和碎片的剥落。

就在他艰难地丶即将将那张布满裂痕丶枯槁得不成样子的侧脸转向孤槐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轻微丶细微到几乎被寒风呼啸淹没的声音响起。如同尘埃落定，如同枯叶离枝。

那道布满裂痕的丶枯槁脆弱的纸人之躯，再也无法维系其形。

它如同被无形之手轻轻拂过的沙堡，又像燃尽的纸灰被风吹散，在孤槐紧缩的瞳孔中，彻底化作了一片细碎的丶闪烁着最後一点微弱灵光的灰白色纸屑。

簌簌簌……

纸屑如同冬日里最後一场细雪，纷纷扬扬，无声地飘落在地，铺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灰白。

在那堆失去所有灵光丶再无任何生机的纸屑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莹白丶温润无瑕的……玉簪。

正是白观砚平日束发所用，簪身简洁，却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冰窟内，死寂无声。唯有孤槐粗重而混乱到近乎窒息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还有冰棺周围，那缓慢流转的丶散发着微弱如星火般生命气息的阵法光芒，如同绝望中最後一丝渺茫的祈望。

孤槐如同被最寒冷的玄冰冻僵在原地，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堆代表着陪伴丶守护丶疯狂与最终消散的纸屑，又猛地擡起头，赤红的目光如同泣血，钉在冰棺中沉睡不醒的丶真正的白观砚身上。

一个可怕的丶被他长久以来刻意忽略丶甚至不愿深想的真相，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如同九天神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炸得他神魂俱裂！

剜心刻阵！

逆天改命！

以己身本源生机为引，以心头精血为墨，强行书写招魂引魄丶逆转生死的禁忌之阵！

那陪伴他丶纠缠他丶守护他丶伤害他的……从来都不是完整的白观砚！那只是一个承载了白观砚部分神魂碎片丶依靠着他残存的本源力量与执念勉强维持行动的……纸人分身！

难怪，难怪他性情变得如此偏执丶疯批丶不顾一切，不复从前那清冷孤高的玉忧仙君模样。

那只是一缕执念驱动下的残魂！

而现在，为了守护他孤槐，为了替他疗伤耗尽灵力，为了支撑到他能够安全出关……那纸人分身早已耗尽了最後一丝维系存在的力量。

所以它枯槁，所以它裂痕遍布，所以它……在完成了最後的使命——传达那句“勿念”之後，彻底消散了。

白观砚……他真正的身体，为了复活他孤槐，早已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油尽灯枯，神魂破碎，只能躺在这北境极寒之地的冰棺中，依靠着这微弱到极致的养魂阵法，以万年玄冰封冻生机，缓慢地丶几乎看不到希望地修复着那千疮百孔的肉身和破碎的神魂！

所以……那句冰冷疏离的“勿念”根本不是疏离！是诀别！是那承载着最後一丝眷恋与不舍的纸人分身，在彻底消散前，替冰棺中无知无觉的本体，传达的最後一声……卑微的祈愿与绝望的放手！

祈愿你珍重，祈你勿念……勿念这为你不顾一切丶最终只能沉睡于此的痴人！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丶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孤槐喉咙深处挤出。

巨大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无边的懊悔如同千万把钢刀凌迟着他的心脏，而一种灭顶般的丶失去一切的恐慌，则像无形的巨手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他踉跄着，如同踩在棉花上，向前一步。冰冷的寒气似乎穿透了护体魔气，直接浸透了他的骨髓灵魂。

他看着冰棺中那张安详却毫无生气的脸，又低头看着地上那堆已失去所有温度丶所有灵光的纸屑。那枚孤零零的玉簪，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缓缓地丶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玄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悬停在冰冷刺骨的棺盖上，距离那沉睡的容颜不过寸许。

指尖剧烈地颤抖着，痉挛着，却仿佛失去了触碰的勇气，也失去了承受那冰棺下所蕴含的绝望真相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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