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弈寒渊(雪妄春)_朝堂馀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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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馀烬（第1页）

朝堂馀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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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烈焰终于被扑灭。

水流泼溅在滚烫的金砖上，腾起刺鼻的白雾，混着皮肉焦糊的恶臭，弥漫在晨光初透的殿堂里。玄甲卫沉默地清理着残骸，铁靴踏过湿漉漉的灰烬与碎木，发出沉闷的声响。曾经象征无上皇权的巨大龙椅，此刻只剩下一副焦黑扭曲的金属骨架，狰狞地指向穹顶，如同旧时代轰然坍塌後露出的丶丑陋的脊梁。

萧彻被安置在殿外稍远丶烟气稀薄处的软榻上。锁麟毒的侵蚀与亲眼目睹父皇自焚的巨大冲击，彻底压垮了他最後一丝意志。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得如同金水河底捞起的沉石，唇边凝固着暗紫的血痕，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唯有那只染血的丶白骨隐现的右手，依旧死死地丶如同铁铸般扣着那卷同样浸透污血的明黄诏书，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那是他沉入无边黑暗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几名太医围在榻边，汗水浸透了官袍後背。金针在萧彻几处大xue上急速起落，试图护住那被剧毒疯狂撕扯的心脉。药气混着血腥，在晨风中散开。

另一侧，谢珩的担架被小心地放在铺开的锦褥上。他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如游丝，脸色是一种不见生机的死灰。随军医官中最擅外伤的刘太医，正屏息凝神地处理着他肩胛下方那狰狞的虎符烙印。烙印周围的皮肉在先前两次力量的狂暴爆发下，呈现出诡异的灼红与细微撕裂，深褐色的凸起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怪哉…”刘太医拈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小心翼翼地刺入烙印边缘一处灼热的凸起，试图疏导那股淤积的狂暴之力。针尖甫一刺入，那深褐色的纹路竟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一丝微弱丶却异常纯净的暗金光芒！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刘太医的手却猛地一颤，金针几乎脱手！一股难以言喻的丶带着古老威仪与沉重意志的微弱共鸣，顺着金针瞬间传导至他的指尖，仿佛沉睡的巨兽在梦中无意识的低吼。

刘太医骇然擡头，正对上匆匆赶来的老首辅张龄之那惊疑不定的目光。

“如何？”张龄之声音嘶哑，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沉重。紫宸殿的馀烬就在身後，新君命悬一线，谢家最後的血脉亦是气若游丝，这刚刚裂开的新天之下，基石竟脆弱如斯。

刘太医深吸一口气，压下指尖残留的奇异触感，低声道：“靖王殿下毒入脏腑，心脉受损极重，若非…若非一股极其坚韧的意志强行护持，怕是…回天乏术。眼下只能以金针药石尽力吊命，清除馀毒非朝夕之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谢珩肩头那沉寂下去的烙印，声音更低，“谢将军…伤及根本，烙印之力反噬，心脉如风中残烛。方才…方才下官行针时，那烙印似有异动，其力虽微，却…却隐隐与某种宏大意志相合，仿佛…仿佛…”

他不知如何形容那瞬间的感应，那绝非单纯的内力或生机。

张龄之浑浊的老眼骤然一缩，他猛地看向太庙的方向，又看向紫宸殿内那堆龙椅的焦骨，苍老的身体难以抑制地晃了晃。先帝…是那卷血诏？还是这胤朝十五载沉冤所聚的不散英灵？他不敢深想，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此刻，紫宸殿外的巨大广场上，死寂无声。

内阁重臣丶六部堂官丶宗室勋贵丶乃至品阶稍低的官员，黑压压地跪满了冰冷的金砖地。无人敢起。初升的朝阳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与殿内飘出的袅袅馀烟交织，如同无数道沉重的枷锁。承天帝自焚的惨烈景象如同烙铁烫在每个人的眼底，新君的濒死与谢珩的垂危更让这新生的局面蒙上了一层浓重的丶令人窒息的阴霾。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压在心头，连山呼万岁时的狂热都早已冷却，只剩下劫後馀生般的虚脱和对未知前路的深深惶恐。

窃窃私语如同地底暗流，在跪伏的人群中压抑地涌动。

“陛下…还能醒吗？”

“锁麟毒…闻所未闻，见血封喉啊…”

“谢小将军若有不测，那半块虎符…”

“燕王殿下他…手握重兵…”

“紫宸殿焚毁，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朝局…”

每一句低语，都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维持秩序的玄甲卫紧绷的神经上。拱卫在萧彻软榻和谢珩担架周围的精锐甲士，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如鹰隼，扫视着下方跪伏的人群，空气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就在这死寂与暗涌即将达到临界点的时刻——

“铿！”

一声沉重丶冰冷丶带着金铁摩擦特有锐响的撞击声，猛地撕裂了广场上压抑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只见燕王萧炽，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踏上了紫宸殿前那片被水流冲刷过丶却依旧残留着焦痕与湿迹的玉阶。他身上的玄甲沾染了烟灰与血渍，面甲早已摘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丶此刻却沉凝如寒铁的脸庞。他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柄曾直指紫宸殿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