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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两面（第1页）

第二十九章：两面

天空黑云压顶，暴雨如骤，三人却像排出了浑身的浊气似的，纷纷擡头越过遮挡的树荫，仰望天空。

斜雨从叶片的一段倾斜而下，打在衆人脸上，带来凉丝丝的感觉，驱散了白日的燥热。

远处更是黑色的密林，在这万物平等的暴雨中，鸟儿丶蝉鸣丶蛙声都没有了声音，连人也寂静一片，淹没在这暴雨中。

不知过了多久，雨又开始慢慢变小，许真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正往这处看的祁怀谦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睛，说不出是什麽情绪。

人的眼睛其实看不出什麽，在人类无数的感官中，它能感受到的太狭小又太遥远，很多人说饱含什麽情绪的眼睛，其实是那刻的色彩丶气息丶行动，以及自己满腔的心绪无处抒发，满得溢在了眼睛里。

就像这刻，在朦胧的雨丝中，许真分明看不清祁怀谦，却只觉这飘摇的暴雨中，他找到了安心。

此时两人是并排着面对树外的雨，祁怀谦却神出了手，从背後揽住了许真，再抱如自己怀中。

宽大温热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许真的後背，许真将头埋在祁怀谦胸腔里。

方才小张离开这里，说再去後面再看一下，于是这处便只剩下许真和祁怀谦，也只剩下许真和祁怀谦。

趁着没人，许真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怎麽会来村子里？明明应该，用不上你的。”

祁怀谦听到许真的问题，没说话，手依旧轻轻拍着许真的背，只是缓慢了些，过了一会儿，他推开了许真，面对眼前淅淅沥沥的雨丝，又转过了身，看到简陋倒塌的沉淀池。

“这种村里的东西，本质上管理方是集体，不是国家，所以钱是书记找来的，也是各村书记求着村里人同意修的，当时找上我们做承建方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是什麽单位，也不知道我们是上面下来的，只是他们在县里走，看到了门牌，便进来了。”

“我们项目组的人一开始不同意，的确，这属于接私活，更何况一点报酬都得不到，但後来我刚好路过那里，就要他们接下来，後面我自己来做。”

“我一到，每个地方都要待很久，屁大个池子，爆模两次，周边沙石塌了两次，跟支书说，支书也听不懂。

除了我把握安全和设计，其他都是村里请的临时工，工期干了三四个月，从过年停工到现在，是书记拿不给钱来逼那些临时工，今天才开工。

钢筋丶钢筋粗细不对，生锈。

混凝土浇筑的时候求着他们先抽水，不抽。”

许真从未听过祁怀谦说这样粗俗的话，可现在这些词出现在祁怀谦口中又那样合理，恍惚间让许真想到了当时在艺术展不小心听闻的祁怀谦的过去。

他高中曾经在这里生活，如果那个白滨的记忆和画技没有问题的话，画像上年少的祁怀谦穿着的也是和许真一样的洗的白净却难掩粗糙的校服，就好像他们曾是一样的人。

只是不知这些过往後来为什麽没有留下痕迹。

祁怀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再多说很多很多，可想到现在在这里的是许真，也放下了心里的事，于是把旁边的伞绑了又绑，往树上擦了擦，说：“这种项目，如果我再不来，再没有像小张书记那样有文化，有理想的人来，出不出问题，什麽时候出问题，纯看老天保佑。”

“就算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祁怀谦就站在那里，因为淋了雨，沾了泥，又拿着一把折了的伞，看上去颇为狼狈。

他刚才就放开了抱着许真的手，于是刚才残留的体温渐渐离许真远去。

许真只能看着祁怀谦站得位置，感觉他是那麽遥远，就像他单独站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给自己的心房上了一层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丶打不破的厚障壁。

淅淅沥沥的雨中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许真从祁怀谦的肩膀上方看见了小张攀爬着的小小黑影。

两人独处的时间快要结束，他问道：“所以当时在公交车上遇见，你也是刚从村子回来？”

“嗯。”祁怀谦道。

“那进山呢？那里面那麽危险，我们本地人都很少进去。”许真迫切地问道。

话题跳跃得太快，祁怀谦想了一下：“那个不是。只是刚好我们和工程院合作，要考察那里合不合适，工程院有一个重要项目可能会放那里。如果这处成功的话，周围人都要搬走，但会给很高的补偿，对周围的人也算更好了。”

因为涉及保密项目，祁怀谦没有透露太多，正想着还可以说些什麽，许真却突然上前一步，突然说：“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熟悉这些地形。带我去，我做你们的向导。”

这话说得太突兀了，许真没有从事过相关行业，工程队也不会轻易添加外来人员，祁怀谦想着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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