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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自述（第2页）

“知道了。”许真恋恋不舍地送到了门口，声音听起来都闷闷的。

就在这时，祁怀谦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了震，他顺势取出来瞧了一眼，脸色却蓦地有些冷。

那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讯，简简单单落了几个字——

怀谦，我回来了。

祁怀谦盯着那行字，耳边不受控制地响起了似曾相识的声音，然而存于回忆的每一句都让他心口发冷。

他手指不自觉用力收拢，等许真疑惑地看过来，他才闭上眼睛，将那些回荡的浑浊话语一点点驱赶出境。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他只用了短短几秒，再睁开眼时已经见不着异样。

动着指尖将那条短讯删除，他拎起地上的行李箱，顺势用鞋尖挠了挠许真的下巴，轻快道:“我们晚上见。”

吃完早饭，许真把所有家具都用防尘布罩了起来。他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什麽时候，从里到外窗户都关了严实，该拔的插头也拔了干净。

可能是祁怀谦把所有包袱都拿走导致他两手空空的原因，他一点要从这搬离的感觉都没有，也可能是因为他一直都没什麽“家”的概念，所以住在哪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从记事起，许真就和母亲一同住在老旧的房子里。

他自小长得清秀，母亲注重将他打扮得漂漂亮亮，一开始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其实还蛮多。小学班上的同学总爱来他家写作业。

後来父亲越来越少回来，母亲的精神状态也一日比一日差，正巧在某天看见了客厅里被拆得一团糟的零食袋，便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让他们滚，吓得其中两个小女孩当场大哭，从那以後再没人敢来做客，而有些闲话便就此传开了。

记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消失替换，很多小时候的事许真都记不清了。

他不记得妈妈给他买过什麽衣服，不记得过年的时候去了什麽地方，不记得是怎麽被选为了少先队员，但他始终难以忘记那些同学说过什麽。

——你爸爸都不回家，是不是因为你妈妈啊？我妈妈说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疯婆子的。

——我去问我哥哥了，她说你妈妈就是精神病。

——要不我们还是别做朋友了吧..书上写很多病都会遗传，要是你哪天...

——哦哦哦！许真的妈妈是疯子！

……

人有无数个成长的过程，有的阶段很缓慢，有的则在一瞬间。

也就是那一瞬间，还不足十岁的许真感觉心中有什幺东西被揭开了，他反复说不是的丶我妈妈才不是疯子。

可他颤抖的声音被善恶难辨的起哄所掩盖，一点水花都没砸出来，还是吵闹的动静引来了随堂的老师，那些令他头痛到要炸裂的议论才逐渐消停。

班主任特地因这件事展开了班会，又专程请了几位家长到学校里来洽谈，事後那些同学便推搡着来道了歉。他忘了看见他们一个个低头说对不起时自己是什麽心情，甚至对自己是否有说没关系都没了印象，但从那时开始他就变得沉默，就算有人特地来亲近他想与他重新交好，他也无法做到和过去一样没有忧虑了。

没了学校与街道的喧嚣，陪伴他的只有无数个夜晚里极度的寂静和空旷。

等母亲离开，他更是一秒不愿多留。父亲起初还能分出点精力给他洗脑，说妈妈只是暂时出差了而已，最後见他已经不是孩童时期那幺好糊弄，也就懒得多费什麽口舌，更是因他的抗拒与不配合说他不知好歹。

许真在这个家庭里得不到任何关注，他想着与其整日低头不见擡头见，不如就此搬出去丶眼不见心不烦。

可那时的他还是个身无分文的雏鸟，离了大人就无法生存。

社会上没人愿意雇佣童工。

有段时间他甚至想着只要有人愿意爱他，他就可以跟着对方回家。他不介意对方的年龄和样貌，就算是喜欢他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也可以，只需要给他提供一个暂时的避风港丶等他长出羽翼再将他丢弃，在那之前怎样都好。

他的思想堕落又颓废，对包括他在内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剩提着一口气的潜意识在黑暗中不断地挣扎——直到他从小就期盼着能爱他的那个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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