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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父母（第1页）

第六十三章：父母

许真意外的同时更为惊喜，他赶紧往布上擦了手，还没来得及在响铃第三声时接通，那端突然又挂断了。

他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像是在反应发生了什麽，而不等他从回拨还是发去询问两者中做出选择，一则语音就跳了出来，祁怀谦的语气听上去很急促，同时附近还有各种杂乱地尖叫丶与其他人在争分夺秒下达指令的声音。

语音很短，气泡框上只显示了3秒。

他从中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跟指甲按住黑板反复刮挠时冒出令人心悸的动静一样，使他不自觉攥紧了手指。许久未关的冰箱发出滴滴的刺耳提示，他没工夫管，只反反复复地听，一点点剔除出那些干扰的音色，直到将祁怀谦说的每一个字都剥离分辨字後如麻的心跳才有所缓和。

“工地出了一场事故，我现在需要跟着看後续情况，不要等我早点睡。"有人在这时急切地喊了一声“祁工”，一切嘈杂到此被拦腰砍断，语音戛然而止。

这样啊。

吓了一跳。

许真陡然松了口气，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祁怀谦出事了。当这个认知跳出脑海时，恐惧和惊慌用来势汹汹形容也不为过，他甚至都快觉得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快盖住耳边的一切。他重新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这才察觉到有那麽一瞬间额头出了一片冷汗。

好像这种紧急的情况对于祁怀谦而言是常态，他记得刚认识没多久那会儿对方就时不时会面露疲惫。

他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伸手把冰箱门合上。恢复了安静的厨房只剩下他的呼吸，让他都有点不太适应。

明明过去总是在这种无人的空间里呆着，真没想到他也会有不适应的一天。许真揉了揉脸，打算爬起来去把柚子扒了做果汁喝，玄关处却传来了几声“哔”的异响。

他纳闷地循着声音拿下话筒，穿着保安服的人影出现在可视对讲机的画面中，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又说自称是火锅店的配送员到了，已经核实过身份，问他是否要放人进来。

许真思绪还有点迟钝，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这个社区并不是没有安保人员，只是平常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值班。

他机械地点了点头，道谢後挂回话筒，馀光望到了鞋柜里匿在暗处的那双拖鞋。

工作当然是最重要的……他知道他和祁怀谦都该做自己的事，然後在闲暇时再抽空陪伴彼此，就如对方一直想教给他的一样。可他又突然有点委屈，忍不住自私地想——要是祁怀谦没有工作就好了，这样可以每顿饭都一起吃，每天闭眼前都能看到对方。

……就算对方说过那样要陪自己的话，你也不能越来越不懂事呀。"他自言自语着，抱住膝盖慢慢蹲了下来。

祁怀谦当晚没有回家。

通宵对他而言早是家常便饭，工地上常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故，只是这次的确有些突发，还好最後人没大事，祁怀谦安排人赔偿丶联络家属，好不容易歇下来才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同事拿来的盒饭早凉了个透，有人看祁怀谦拿出了车钥匙，以为他又要去停车场过一晚，便自告奋勇替他去买一次性洗漱用品。

祁怀谦看到大家为他奔波的情况罕有地愣了下神，他看向已经攥在手里的钥匙，站在电梯口揉了揉眉心，最终摆手谢绝了好意，擡脚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若不是得了提醒，他原本是想回家的。

疲劳驾驶不安全，过去偶尔他会在车里歇一歇，那至少还有个靠枕，可肩上担的事越来越重，走几分钟路的功夫便在需要休整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奢侈，更何况天亮後他有场研讨会要参加，在那之前只可以休息不到四小时。

他给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随後从翻出牙刷毛巾，去找个公共洗手间处理完个人卫生回来时，意料之中看到了许真给他发了晚安。

他知道对方在编辑短信时肯定不止想说这幺简单的一句话，就算是不可抗力的原因导致他无法正常下班，爽约这点可以算是重中之重的失责。

夜晚的医院地下停车场并不宁静，远处似乎传来某位病房里难以自制的疼痛哀吟，而圆月正高悬在幽冥的天幕，将朦胧的光洒在清冷的地面上。他搬出折叠椅合衣躺下，用指腹扫弄着屏幕上雪纳瑞的头像，身体处于工作状态下的紧绷感还没有消失，脑内神经也持续活跃着。

家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处歇脚睡觉的地方，刚开始工作时住着几人间的合租房，一是因为没钱，二是因为离工作单位近。

後来事业起步，父母也嫌他那点十几平米的活动空间，这才考虑到买房的事。换到更好的居住环境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改变，他连养一株盆栽的念头都没有，房子里外摆的都是装修时留下的绿萝，想起来时添点水就能活。

不过最近，除绿萝外又多了别的东西。

电视机柜上的兰花，洗手台上的黄鸭肥皂盒鞋柜上的熏香，餐桌前的小挂画……有关它们的定义或许永远不会改变，却在短短的几个月丶几周丶几天里，改变了他心中“房子”的定义。

当抓起钥匙不再是为了去车上躺一会时，祁怀谦才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早在当时画展上因为许真的魅力被别人知晓而感到愤怒的那刻起，他的潜意识就想要独占对方了。不过现在不是个回复的好时机，他想对方大概率会为了不错过他的消息而整夜开着铃声，这个认知似乎让他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垂眸将手机放回桌上，盖着衣服闭上了眼睛。

为了争分夺秒利用好休息时间，专程训练过的快速入眠起了作用。他期间没有做什麽光怪陆离的梦，空白的记忆让睡眠显得有些短暂，当闹铃将他重新唤醒时，头难免因缺觉而有些发沉。

祁怀谦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用冷水激了遍脸，想起睡前没有完成的事，给许真发了条短信过去。

他还以为对方晚睡後早上会多赖会儿床，许真却仿佛一直守着手机一样，几乎是下一秒就发了个早安的表情包来，又接连附赠了几句担忧的问候，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对他无征兆的夜不归宿而感到不高兴。

祁怀谦一一回复，大略收拾了一下办公室，在洗漱後将头发梳理好，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重新开车回工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的事情不多，本来不需要他参与，但按白辰的意思想让他尽量注意一下。等处理了两个小时事情和安全工作後又接到了开发办的电话，那边提醒他明天需要安排人去拿文件，评估几个先前项目的後续情况，好让经济能被顺利带动起来。

拿文件不是什麽高深的难题，可其中要考虑的因素涉及方方面面，比如合理根据远近规划通知开始时间，又比如审查是否有没审查到的地方，一切都得留有馀地好灵活应变。

祁怀谦答应下来，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却接到了来自母亲的视频电话。

他妈妈很少在工作日联系他，如果有也是晚上八九点会闲谈几句。等医助带上门离开後，整个楼层显得格外空旷，连脚步声都能带起一阵回音。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休息得不够充分，还是房间内窗帘拉上显得压抑的原因，他隐隐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不过这种预感不算强烈，宛如一粒沙沉入了水面，他没怎幺犹豫就按了接通，下一秒便透过方形的屏幕看到了母亲不合时宜敷面膜做保养的那张绿脸。

“秦女士，有什麽指示吗？”祁怀谦对此司空见惯，他端着咖啡抿了一口。

他妈妈一直强调自己“永远年轻”，所以强迫丈夫和儿子都称呼自己为“女士”，声称这种带着点距离感的称谓更能让爱情更加长久丶让不着家的孩子更加尊重长辈。祁怀谦对此没什麽感受，至于父母间感情有没有因此变得更好，那他就更不清楚了。

“哦，也没什麽要紧事，就突然想看看你在没在上班。"秦女士翘着手指往脸上涂精华液，顺带不忘使唤躺在後边的老祁把她化妆镜拿来。

祁怀谦眉头稍扬，他可不认为对方会无聊到这种程度。

一开始送两人回乡下养老时他还有些担心，怕没吃没喝再加上交通不便，把两个快活了半辈子的前卫人士憋出病来，後来发现这两位的生活比自己想象中要丰富得多，一周约三四次麻将，打牌下棋学年轻人玩桌游，还时不时挨家挨户办个晚间舞会，有时连他的地位都得往後排一排。

“今天没人约您出去逛街？”

“有啊，我这不就在梳妆打扮吗？”秦女士冲他挤了下眼，退後给他看自己前两天染的头发，又拨弄两下刚买的珍珠耳环，“怎幺样儿子，你瞧着我现在是不是风韵不减当年，随便勾勾手就能钓上一二三四五六个小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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