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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好几年没见,因为我,他和他妈妈的关系也不好,所以他一直在生我的气,”程拙自上而下打量他几眼,确实很像在替人审视把关,最後问道,“你跟我弟弟什麽关系?”
许临风立即往後起身,也站起来,临危不乱地说:“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兼四年室友,许临风。这次是临近年尾了,陈绪思他心情不好,我陪他来北海散心。”
他很懂礼貌,一看就是有家教修养的好孩子,也有一定的社会阅历,哪怕对程拙的身份半信半疑,但还是微微欠身,伸了手出来。
程拙微微挑眉,和他握了手,竟然客套道:“谢谢你照顾我弟弟。”
许临风说:“没有。”
程拙收回手,刚好服务生来给他们这桌上菜,许临风坐下之後,看着程拙和对方聊了两句。
然後程拙便顺理成章地跟着离开,也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陈绪思来洗手间本就不是为了来上厕所的。
他站在小便池前下意识解了裤扣,却什麽都没干,干着了好半天,等到洗手间里来来回回进出了好几个人,他才回过神来。
他在今晚之前,曾经无数次设想过重新见到程拙的场景。
从收到那些信开始的每分每秒,他不喜欢期待,但也控制不住地幻想过,程拙会用多少种方式,突然之间出现在他眼前。
但他此刻发现自己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
陈绪思幻想过多少次重逢,就在无尽无望的等待中,千百倍地痛骂过自己多少次。
只有这样,他才能清醒过来,去做那个品学兼优丶骄傲光鲜的陈绪思。而不是做一个自甘堕落的疯子,只是因为没有了程拙,就连活都活不下去。不可能的。
陈绪思必须恨程拙。
可为什麽他都这麽恨他了,还是会想他。被他叫出名字的一瞬间,竟然不敢继续走出去,还是会想流泪。
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了,水龙头哗啦啦冒出白色的泡沫和水流,陈绪思往脸上掬了捧水,擡起头,水珠顺着脸颊和脖颈就流淌了下来。
他讨厌期待的感觉,其实已经不会觉得痛了。
陈绪思擡手抹去眼睛附近的水渍,又抽纸重新擦了一遍,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许临风还在外面等他。
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陈绪思到底还是去解了小手。
他收拾好自己,整个人看起来妥帖无恙,眼神也平静冷冽下来,终于打算洗完手就出去。
陈绪思刚舒出一口气,转过身,稍一擡头,眼前赫然出现的人影便叫他将下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程拙就靠站在洗手台边,无声无息,像一尊阴魂不散的雕塑。
陈绪思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却被程拙轻松地堵住了去路。
“程先生,”陈绪思也学得一副体面有礼的模样,“麻烦让一下,我洗手。”
看似平稳的声音里夹杂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程拙的眼睛黑沉似海,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那神色和眼神里都透着少见的柔和。
程拙笑了,看着陈绪思。
他在认真仔细地看陈绪思,四年时间,陈绪思变了很多,没有那麽好骗了,也许不再需要依赖任何人了。陈绪思又没有变,还是不喜欢笑也不愿意哭的样子,好像程拙出不出现在他的人生里,有没有那几个月,都给陈绪思带不去什麽。
陈绪思说了,当年的北海之行,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而已。
程拙脸上的表情并不多,但因为陈绪思不在看他,那笑容也渐渐敛去了。
“陈绪思,”程拙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你认识我,你没有忘了我,对不对。”
陈绪思心脏一紧,後背却是凉的。
他将手放在靠身後的位置,用力地攥了攥衣角。
程拙可以威胁逼迫任何人,他没什麽可怕的,但他没有任何可以逼陈绪思的理由了。
“我不是要逼你。”程拙的嗓音忽然变得有些哑,突兀地解释。
还是只有沉默。
他接着低声问:“你现在已经不想认我了,我连做你哥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吗?”
陈绪思终于擡起头,之前平静漠然的模样彻底消失了,眼眶湿润发红,睫毛一抖,好像就能抖落眼底那些细碎的水光:“你这难道不是在逼我吗,程拙,凭什麽?凭什麽你说出现就要出现,你要我认你,我就必须认你呢?那些信是你给我的,馀成哥也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们怕我真的疯了,想不开,会为了你来北海投海自尽啊?!否则根本没有信!你也根本不会出现……那你现在就不怕我跑去跳海自杀了吗?”
程拙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早已变了,铁青泛白,叫人分不清那底下翻涌压抑的情绪到底是什麽。
陈绪思没有说错什麽。
他现在只是想和陈绪思多说一句话,都是一种逼迫,当然也不可能再多做什麽。
“我不是……”陈绪思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能说出这些话,失态後被刺痛的感觉回旋回来,让他又急切地想挽回什麽。
“抱歉……”他急促呼吸起来,习得性无助地问道,“你可以让开了吗?我现在不知道要怎麽面对你。”
洗手间里随时会有人进来,陈绪思也绝不会希望自己的这副模样被其他人看见。
“陈绪思,不用抱歉,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
程拙到底让开了两步,在快步离开这里之前,短促沉沉地对陈绪思说道:“对不起,但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而不是装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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