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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菲罗斯睁开了眼睛。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银色的长发像绸缎一样从肩膀上滑落，在床单上流淌成炫目的一捧。他对着这个场景哂笑了一下，下床走到等身镜边，敛目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萨菲罗斯回视着他。他盯着自己非人的丶莹绿的丶森然的竖瞳，片刻後又露出微微的笑意——现在他知道这是因为什麽了，这双眼睛是人体浸泡在魔晄里的标志。

萨菲罗斯知道这里是什麽地方，这一定是他这扭曲宿命的起点，尽管他依然没有记忆……不，不再是了。萨菲罗斯拧眉沉思了片刻。他回想起了自己的诞生，他是在实验舱里睁开的眼睛，他所看见的第一眼并不是天空或者母亲的微笑，而是宝条博士惊喜若狂的扭曲的脸：

“实验成功了！实验成功了！”

这位萨菲罗斯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疯狂大叫着，把脸紧紧贴在实验舱壁上。

小小的胎儿在幽绿色的液体中沉沉浮浮，平静地回视了他。

宝条博士咧开笑容：

“你会是我最成功的实验体。”

“父亲”说。

而这一切，萨菲罗斯全部都记得。

他“获得了第二次机会”，记忆里他再一次经历了泡在实验室里的幼年时期丶不断投放战场完成任务的少年时期丶以一己之力刷新神罗战士每一项最高记录的青年时期。今天是他成为神罗1st战士的日子，萨菲罗斯衆望所归，是每一个人尖叫着崇拜的英雄。

萨菲罗斯站在台前。

所有人都向他献上掌声。

他摸索着自己的心，并不意外地品尝到冷淡丶虚无丶空空荡荡……他的胸腔好像开了一个硕大的孔洞。

“系统。”萨菲罗斯说。

系统积极地回应了他。

“克莱恩世界的诸神为我们打开了晶壁，宿主，我们返回了起源世界。”系统高兴地说，以一种逐渐有些吃力的声音，“有意思的是，这个星球出现了一种新诞生的命运守护者，星球把它叫做‘菲拉（Whispers）’，它们会顽固地迫使我们走向原本的命运，就像固定在一辆向前行驶的列车上……”*

萨菲罗斯沉默不语。

系统反而有点开心的：“我相信宿主一定能打破宿命的制约，那面墙对我的宿主来说肯定不值一提……我预支了点能量把我们送回了更早一些的时间，现在什麽都还没有发生，朋友丶家人丶爱人，一定还有人在未来的路上等待着我们。”

萨菲罗斯擡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天空下，正在被抽取血液的星球发出悲鸣。低低的，不被人类所听见的，濒死的呻吟。

系统的声音开始出现卡顿和噪点，“不过，我可能是预支了太多能量了，宿主，请允许我休眠一会儿……”系统迷迷糊糊地说，“但是我把最後一份能量输送给了录影功能，我会一直保持着记录……宿主，当你思考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人会成为你记忆的锚点时，请不要为此担心，至少我这里还有一份备份……”*

萨菲罗斯没有对此表述什麽。

又有人为了他而擅自牺牲了，把他们的期待擅自放在了他的身上，“请赐给我们一个英雄”丶“请制止战争吧”丶“请好好看一看这个星球”和“请改变过去的命运”。他曾经完美地回应了这些期待，因为这就是人类会做的事情，萨菲罗斯履行着人类歌颂和崇拜的七美德。但是他现在不必制约自己做任何事了——因为他不再是人类，他是完美的怪物。

系统用它最後的力气微笑着：“好在我没有任何强制任务留给你，宿主，因为我是一个恋爱系统。”

这个擅长自说自话的系统休眠了。

“愿你获得更多的爱，一定会有更多人爱你——萨菲罗斯。”这是系统留下的最後一句话。

萨菲罗斯对此回以嗤笑。

他不再需要任何人的爱。

他不再渴求任何人的爱。

但是在到目前为止的生命里，唯一一句像样的祝福，居然是一个恋爱系统对他说出来的。

啊啊——

他果然是一个怪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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