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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第2页）

“……”

“没关系，你想到什麽都可以跟我说，想慕容皝了也可以。反正，从小到大，只有你愿意听我喋喋不休。”说这话时，他目光诚恳，缠着绷带的手缓缓下移，隔着衣料，轻搭在慕容翰的腕骨上。

伤口被牵扯，传来越发浓烈的疼痛，难捱地蹙眉：“我不会怪你，我只想……分担你的痛苦。”

就像你从前对我那样。

“这样就好。我没有痛苦。”

慕容翰收回手，给段辽倒了水，整个过程，十分自然。

起身离开时，慕容翰觉得一阵胸闷。

他熟视无睹，擡脚大步往外走。

走了一阵，胸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最後化为无法忽视的钝痛。

身後高墙筑起，从两侧压下，把人挤在中间一条窄路，像阴森森的兽口。

那是段辽的王宫。

而王宫另一端，人头攒动，火树流光。赤锦沿街铺开百里，长河渐渐化开，各式各样的灯盏依次亮起，来往身影皆成双。

月亮很凉薄地挂在天上。

走出宫门那刻，再支撑不住，他扶墙，喘息着吐出一大口血。

颜色艳丽，刺痛双目。

“你没事吧？”

不知道从头顶哪个角落丶哪处高树上，传来马兄台的声音，竟然有淡淡的愧疚：“需要我下来扶你吗？”

“……”

慕容翰垂眸，死盯着自己吐出来的那口血，面色凝重。

凝重到马兄台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去找段兰复仇。

良久之後，但见其擡起左手，抹去唇边残留的血迹。原本白皙的皮肤瞬间泛红，力度之大可想而知。

两道浓眉压眼，眉骨之下眼神深邃，晦昧不明。

“你准备干什麽？”马兄台心中一紧，声音严肃。

慕容翰擡头，亦面无表情，严肃答道：

“干正事。”

……

一个时辰後，号称令支第一美人的无忧公子，面色潮红，娇滴滴依偎在慕容翰怀中，羞涩弯唇：“不愧是名动北疆的慕容将军……”

屋顶上的马兄台，全程目睹。震惊丶掩面丶无言。

“过奖，阁下也名不虚传。”桌上酒盏琳琅，慕容翰刚喝过一轮，现在实在不想再喝，就慢条斯理灌下几杯热茶。

“将军居然喝得惯茶，”无忧有点惊奇，跟着伤神：“从前我弟弟也爱喝。”

“确实还可以。”真相是慕容翰在吃喝这种事情上比较随便。随手把茶杯搁在一边，怜爱地摸摸美人面颊。对方蹙着眉，长睫半垂，脆弱又破碎。“不过，听你口音，应该不是北方人。来这里是为了躲避战乱？你弟弟现在人呢？”

“嗯。”他点头，苦笑：“逃难路上，弟弟被胡虏一箭射死，我连给他收尸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他的尸身被马蹄踏碎……”

慕容翰没搭话。

无忧等了他好一会，也等不来他的回答。那只停在自己颊边的手也颓然下垂，兴意阑珊。

他想起自己刚才的话，方觉不对：怎麽可以当慕容翰的面说出“胡虏”二字？冷汗惊出，头皮层层炸开。不得不鼓起勇气，很僵硬地擡头，去看他的表情。

慕容翰正茫然盯着前方一点丶出神。

不远处是香炉，里面点着很淡雅的香，烟雾缥缈。

“将军……”无忧喉头发紧，小心翼翼放轻呼吸：“我，我失言了。”

“嗯？”慕容翰这才回神，点点头附和：“现在世道是很乱，到处都在打仗。你能在这里安顿下来，也挺好。”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放松：“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桃花眼中是春风两缕，“我只是心疼你。”

“心疼……我？”无忧愣住。

“是的。”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手掌重新擡起，温柔地抚过他的头发：“这麽艰难的时候，却没有人相伴，该怎麽熬过去……一定很辛苦。倘若我能在你身边，多好。”

乱世分离很寻常，可伤心事被慕容翰如此真诚对待，无忧不禁红了眼眶，半晌，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两缕春风化为深情无限，缱绻款款令人心动。深情之下，还有焚心的愧疚。

无忧胸膛里的心脏，开始因这双眼睛，剧烈跳动。

窗外的欢庆声不绝，同样孤独的两人作伴，缠绵到後半夜。无忧突然觉得他眼中的情深义重有点过了头。有时候，就像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连同刚才那些话，也是对另外那个人说的。

可那个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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