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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明末下13（第2页）

【而另一条对应的所谓浊流，那就是普通的那些进士丶甚至举人，从七八品的小官开始做起，一点点的熬资历丶迁转，从地方到中央，再从中央外放到地方做长官，主政一方，最後熬个二三十年，能进入到六部做个侍郎或尚书。

由于明朝前期内阁还没有那麽大威势，宰相的权力一部分分给了六部尚书和侍郎，所以这一路，也可以看做是非常传统的“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的一种变形。

于谦就是在外地做了十九年的地方官，天南海北跑了个遍，熬死了两任皇帝，才在土木堡之变前刚刚调回京城当兵部侍郎。】

【在内阁刚成立的时候，作为一个顾问性质的秘书团，是决不允许与外廷发生直接公文往来的，大九卿的文件也不会上报内阁决策。那时候的内阁，主要是按照皇帝的意愿提出意见，并报司礼监披红後抄发六科丶再要求相关部门执行。

当然啦，内阁怎麽可能甘心呢？

前面咱们梳理过有明一代，以皇帝为代表的“君权”和以内阁为代表的“相权”之间互相斗争的脉络。

其实文官就是铁板一块麽？那必然不是啊！

前面提到的所谓“相权”，只是为了方便大家理解而采用的一个名词。实际上，明朝的内阁从未在法理和国家制度上有过真正的“相权”。

天啓朝的内阁首辅丶东林党大佬叶向高就说过：“我朝阁臣，只备论思顾问之职，原非宰相。中有一二权势稍重者，皆上窃君上之威灵，下侵六曹之职掌，终以取祸。”

内阁虽然能够通过各种票拟丶草拟诏敕的方式影响皇帝决策，但说到底它的权力始终需要依附皇权，甚至在六部等外廷官员看来，内阁一开始代表的是内廷，是皇权，是皇帝管理他们这些官员的另类“通政司”。

这种冲突一直到嘉靖时期，靠着夏言丶严嵩连续两个强势的内阁首辅，终于是“东风压倒西风”，把内阁置于六部之上，内阁才开始逐渐具有威严性，直到张居正时代，到达人生巅峰。】

【这也代表着清流路线逐步胜出，完全压倒了传统的履历地方浊流。翰林出身的官员自然也是一路水涨船高，尤其庶吉士，成了第一等的“人上人”，傲视群雄，再也不是服侍皇帝的词臣了。】

朱元璋：……行，抖起来了。

【这种膨胀，其实再明朝中期的成化年间就有苗头了。】

【明朝宫廷在上元节有张灯丶于鳌山燃放烟花的习俗，这是从永乐丶宣德以来的老传统了，一始规模很大，花费确实比较多，毕竟新春佳节嘛，宫中的太後丶皇帝丶皇後丶嫔妃们也都爱看热闹，顺便也让文武群臣丶在京军民百姓一同观看，与民同乐。

于是成化三年的腊月，明宪宗也按照惯例准备张灯结彩丶举办鳌山烟火。

元宵佳节，如此盛会，没有诗词歌赋吟咏一番大明盛世怎麽行呢？于是就命令翰林院的学士们准备撰写几首应制诗词，到时候为新春助助兴。

不料此举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了！

经过永乐丶宣德直至正统丶景泰丶天顺等几朝数十年的发展，内阁丶翰林院的地位水涨船高，而作为未来储相的翰林学士们更是自视甚高，皆以未来宰辅自比。

我等堂堂储相，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可不是前代那些供皇家消遣的御用文人，什麽写诗唱和丶陪酒助兴丶供奉文字可不是我们的该做的！

羞辱储相，简直big胆，皇帝也不行！

感到受了侮辱的翰林们愤而上疏，概不奉召。为首出头的是翰林编修章懋丶黄仲昭等，慷慨激昂的给成化上奏章。】

啥玩意儿？

朱元璋和朱棣出现了同款疑惑。

宋濂刘伯温这些大儒文官也在心里暗暗纳闷：陛下让你作诗填词是给你脸，一旦获得赞许还能把诗词刊印下来，说不定就流传後世了。

怎麽还给脸不要脸呢？

【奏疏很长，我给大家归纳一下。

首先是老套路，欲抑先扬，先夸一下皇帝张灯放烟花之举大概是为了讨两宫皇太後的欢心，虽然孝心还是可嘉的，但这种糜费巨大的玩乐之举并不值得提倡。

而且衆所周知，两宫太後恭俭慈仁的德行闻名天下，怎麽可能会以这种事为乐呢？

接着又指出现在天下不宁，各地战乱丶灾害时有发生，朝廷财政吃紧，正是节衣缩食共度艰难的时候，两宫皇太後也应当与天下同忧。

然後话锋一转，悲愤得说道：“陛下你不该这麽侮辱我们啊，我们职责是“论思代言”，是给教坊致辞的宋祁丶苏轼之流能比的嘛？写这些玩意儿不仅是对陛下您不敬，也是自取其辱。”

我估计成化收到奏疏肯定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哪里捅到这些清流的X点了。

实际上洪武丶永乐丶宣德年间，皇帝经常召集翰林们一起喝酒丶吟诗作词，有什麽节庆或者重大场合，写几首应制诗词再正常不过了。

就连宋濂那个心里有大元的家夥，都曾多次参与朱元璋的诗酒盛会，很多时候还喝得醉醺醺的，应制诗也作过，当时都以为君臣相处融洽的乐事，可没人说这是侮辱不敬。没想到到了成化年间，这些人还端起来，架子摆得够高啊！】

宋濂：……求求了，放过我吧。

他已经感受到陛下不经意间瞟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他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奏疏的最後，他们还表明心迹，以示自己的忠诚正直之心，建议这等事就全部禁止废除了吧！

成化看完後很生气。

元宵张灯丶翰林儒臣应制撰诗，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说他们：“不通典故，妄言讥议”，等于就是说他们狗屁不懂，胡说八道，根本不配在翰林院当官！

所以最後把他们几个打了一顿，贬到犄角旮旯去了。

但是翰林这些清流的膨胀，也能管中窥豹了。】

朱元璋心里暗叹：真是反了天了！

【当然，清流浊流这两条路也不是完全的泾渭分明，也有一些翰林会主动申请外放，去地方做出一番成绩，然後风风光光的回京担任六部高官，或者也有不是庶吉士甚至不是进士出身的能够晋身内阁。

但是相对来说，这些都是少数。

有历史学家统计过明朝162位阁臣入阁前的履历，其中进士出身的157人，当过翰林官的有139人，考取了庶吉士的则有87人。】

【当然，这162个阁臣中，崇祯一朝就贡献了50个——这也是崇祯乱搞的一个经典表现。

再刨除掉永乐丶洪熙丶宣德他们祖孙三个草创时期的18位，剩下那一百位的出身和履历，基本可以对应“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丶“庶吉士为储相”这两点中後期的选官潜规则。】

崇祯脸上变得有些煞白，他居然换了五十个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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