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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第1页）

第1章

“小羊，小羊，奶奶的心肝儿，你怎麽还不醒啊？快醒醒吧，奶奶的小羊哎！”一声声沧桑而心酸的声音回荡在诗蕴的耳边，鲍诗蕴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才睁开了沉重而酸涩的眼睛。

入眼就是一位穿着黑色对襟布褂，布料看着很粗糙但是针脚很细密。“细密？”诗蕴心里一惊，擡手揉揉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白嫩嫩丶胖乎乎的小手，纹理细密可见，只一瞬间诗蕴就用小手捂着眼睛，“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边上的老太太吓坏了，怎麽自家的宝贝摔了一跤醒过来就傻笑了？不会是伤者脑子了吧？老太太历经沧桑，现下也慌了手脚，一叠声用着有些尖利的声音叫着：“大宝，二宝，三宝，你们快来，快来看看小羊这是咋的了？大宝媳妇，快去拿钱把老杨头请过来。哎呀，你们听到没有？哎哟，奶奶的小羊，你这是咋的了？你可别吓奶奶，你还认识奶奶不？”

诗蕴听到黑暗中将自己唤醒的苍老的声音，慢慢止住笑声，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眉毛稀疏淡黄，掉捎眼，薄嘴唇尖下巴磕的老人，黑白交杂的头发抿的整整齐齐，在脑後紧紧的挽了个发髻，倒是干净利索，却也带着一股子刻薄相。

但就是这个看着刻薄的老人，将自己唤醒了过来，凌厉的掉捎眼也带着焦急而慈爱的光芒，慌张而怜惜的用粗糙且瘦削的双手不停的摸搓着自己的额头，是那样厚实而温暖。

一会儿工夫三个壮实的男子就围在了床前，黝黑的面庞带着焦急，七嘴八舌的说道：“小羊怎麽了娘？”

“娘，小羊咋不说话呢？”

最年轻的男子一个侧身就挤到了诗蕴面前，蒲扇似的大手还带着泥土和草屑，豪放的用身上的对襟短褂细细擦了手，才轻轻放在诗蕴的额头上，然後焦急的面庞才缓了缓，扬了个憨憨的小脸儿冲诗蕴一笑，才转头对老太太说道：“娘，没事，没发烧。前儿个老杨叔不是说了，只要不发烧就没大事。一会儿老杨叔来了再看看，咩咩只怕是吓着了，又睡了两天有些懵了。这小丫头最是乖巧，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听到自家的三儿子的话，面上倒是松了口气，这个儿子可是上过一年的私塾呢，见识比自己高，老太太一向相信这个儿子。

老太太抿抿薄嘴唇儿，拍开自家的三儿子，一擡腿就利索的上了床，把诗蕴连人带被子抱在了怀里，轻轻晃着，嘴里哼哼道：“哦，哦，奶奶的小羊回回神儿了，哦，哦，奶奶在叫小羊喽”

拖着长音的“唤魂儿曲”很有催眠的效应，诗蕴想到了那一世的姥姥，也是这样拍着自己哄着被噩梦惊吓的自己，慢慢陷入了梦乡。

老太太看着孙女睡着了，才悄声说道：“大宝，你带着二宝丶三宝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捉着兔子，晚上给小羊补补。二宝啊，去的路上看到你媳妇别忘了告诉她一声小羊醒了，免得她这个当娘的担心。要是遇不到就找个人捎句话，别在乎那些粮票，咱们家还有些底子，不在乎一天两天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小羊。”

拍拍怀里睡的香甜的孙女，瘦削干瘪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脸，冲着面前还老实站着等话儿的儿子们摆摆手，“去吧，快去快回，山上可不安全，啊，快去吧。”

大宝笑着带着弟弟们出去，二宝这个当爹的稀罕的上前摸了摸诗蕴的小脸，细滑软嫩的手感让他幸福的笑了，被自家老娘嫌弃的拍了手一下，才一步三回头的上山了。

大宝媳妇姓周，高挑的身材却瘦成了麻杆，要是在现代只怕是得羡慕死一杆苦哈哈减肥的孩子们。为人很是直爽，干活也麻利，在这一杆劳作的妇女中都是数得上。

现在正搀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子，急匆匆的进了家门，扬声喊道：“娘，老杨叔来了。”说着就搀着人进了正屋，老太太皱着脸儿，挤吧着稀疏的眉毛悄声说道：“咋咋呼呼的干啥，小羊才睡着，小声着点。”

又笑着对老杨头说道：“老杨哥来了，快来看看，这孩子醒了一会又睡了，自己个笑了一会子，跟傻了似的，您给看看是不是好利索了。”

手上稳稳的拖着诗蕴的小身子轻轻放在床上，掖掖被角。老杨头笑着摸了脉，冲着老太太点点头，老太太这才算是真正放了心。亲自扶着老杨头去了外屋，倒了杯水，“可是都好利索了？”

老杨头一路被周氏催着赶路，现在口干舌燥，咕嘟嘟灌了一杯水，才抹嘴说道：“没事啦，孩子身子硬朗的很，老妹子放心。”

老太太笑着又给倒了杯水，“可算是好了，杨老哥不知道，这孩子可是我的心头肉，瘦一点我都心疼，别说被人推到磕了脑袋，那可是要我的命啊。”

老杨头笑着点头，“你家的小羊自小长得好，别看才两岁，可那水灵灵的模样四里八乡都没有比得上的，还是老妹子会养孩子。好好的孩子，谁家不心疼。只是小虎子几个也是孩子，都是这世道啊不容易，孩子们吃不饱，可不就抢了。老妹子看在老哥的份上，饶了几个孩子一次吧，啊。他们也知道错了，刘琴她们几个当娘的都教训过了，你看？”

老太太睁着掉捎眼，瘪着脸颊说道：“行吧，这是看老哥的面子，我就不计较了。要说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以後他们不在欺负我们家的孩子就成。”

老杨头嘿嘿笑着点头，起身说道：“那就行啦，我先回去了，给他们说道说道，包管他们以後不在欺负小羊。”

老太太又指使着周氏扶着送回去，这才转身进了里间看了看诗蕴，再次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才伸手点了点诗蕴的小鼻尖，笑着嗔道：“真真是个小磨人精。”拿了床上的针线筐，搬了小板凳挨着床沿慢慢做着手里的布鞋，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老太太的身前，静谧而安好。

晚霞漫天的时候，诗蕴再次醒了过来，大睡一场，心情舒畅，一个咕噜就坐了起来，但是这个两岁的小身子可坐不住，“啪叽”又仰头倒了下去。老太太听见声音擡头一看，正好看到诗蕴倒下的一幕，当即跳了起来，一个箭步把诗蕴抱了起来，轻轻摸摸後脑勺，好在没有起包。

“奶奶的小羊醒啦，饿不饿？我们吃鸡蛋好不好？”诗蕴看着轻轻晃着自己的老太太，心里暖暖的。自己小的时候正赶上计划生育，父母为了生个弟弟，把她交给姥姥偷偷抚养，那个时候姥姥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吧，好在家里一切都好，车祸夺去了自己的生命，命运的轮盘却又把自己送来了这里。唉，罢了，能再次拥有生命应该珍惜，只希望那一世的父母一切都好。

张开小胳膊紧紧搂住老太太细细的脖子，软软的脸蛋挨着老太太的脖颈，用小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奶奶，咩咩想你了。”

这个“咩咩”是因为小姑娘刚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被去世的老爷子带着看奶羊，说小姑娘就是靠着这只奶羊才长的这麽白嫩，小名儿叫了小羊。小姑娘听见奶羊的“咩咩”声，高兴的也跟着叫，所以一家子也就有了两种叫法。

小姑娘和她的兄弟姐妹们最喜欢的就是叫“咩咩”，认为这样亲近。老太太激动的拍着诗蕴，满脸红晕的说：“好好，可算是说话了，奶奶也想你。以後咱们不理那些小坏蛋，奶奶已经打他们的小屁屁了，我们小羊再也不会受欺负了，小羊不生气啊。”

哄小孩的话却是和姥姥当年一样一样的，想来老人家都是这样哄孩子的吧。“奶奶，咩咩不生气，咩咩是好孩子，陪着奶奶。”

老太太乐的颠颠的，脚上生风的抱着小羊去了院子。“奶奶带小羊出去看看你大伯他们回来没有，晚上就有兔子肉吃了。到时候给我们小羊蒸个兔肉鸡蛋羹，让我们小羊补补。”

诗蕴笑眯着大眼，转动着小脑袋看着夕阳西下的农家院落。院子很大，四间砖瓦房，一间土坯的厨房，最西角是茅房和鸡圈，一颗枣树和一架葡萄树，都是郁郁葱葱的。整个院落收拾得很干净，火红的霞光仿佛给它披上了一间五彩霞衣，绚烂而美好。这样的农家生活也许才是人生的归处，喧闹的城市已经是上一世的记忆了，自己现在就是小南村的庄户女，代替原先的鲍小羊活下去。

不时有干活回来的妇女热情的给老太太打招呼，顺带会逗一逗诗蕴。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色长褂和黑色长裤的年轻少妇扛着锄头慢慢出现在诗蕴的眼际。

老太太也看见了，远远就招呼道：“小羊她娘回来了，快来看看，小羊一直眼巴巴等着你呢。”这话说的诗蕴悄悄翻个白眼，心想：“奶奶这是闹哪一出？自己这麽个小孩子哪会想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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