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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桌上摆了一碟自家做的米糕,一碟瓜子,一碟砸开没剥的山核桃,沏了热茶。
陈知和王柳、赵琴三人在炕上围坐着说笑。
没一会儿,窦金花也进来陪坐,她话少,多半只在旁边听着,顺手给大孙子剥核桃吃。
长夏头发还没烤干,依旧在炭盆前坐着,手里也有两个砸开的核桃。
王柳是老庄子那边裴永的夫郎。
裴永太爷和裴有瓦太爷是同胞兄弟,两人是同宗本家,又是平辈,因此平时来往多一些。
赵琴家也在这边,是近邻,出门总能遇见。
两家隔着三丈多的地界,窄长的地界上有一些乱石,再就是些树木,不是好地段,修整起来很麻烦,因此两家都没去占。
赵琴汉子姓杨,是湾儿村除了裴姓以外的第二大姓,她和陈知向来能说到一块儿,彼此交好。
嫌裴曜在炕上蹦跶吵闹,陈知哄着让他下了炕,在地上玩耍。
窦金花剥了一些核桃,转头看长夏一个人坐在那里,手又细又瘦,掰着核桃仁挺费劲。
见没剥出多少,她给裴曜了几个,说道:“长夏,来,这几个给你。”
“我给他。”裴曜嘴巴鼓鼓的,嚼着核桃,说话含糊不清。
他站在炕边从窦金花手里抓过核桃,一转身就塞进长夏手里。
“哎呦,倒是这么大方。”王柳忍不住开口,又笑得前仰后合:“这么一丁点大,还知道疼夫郎了。”
裴曜眨巴眨巴眼睛,他哪里懂这些,就是什么大方小气的,也不甚明白。
他不缺吃的,又是独子,很少有人同他抢着吃。
家里有时来了亲戚,亲戚若带了小孩,无论大小,他阿爹阿奶总让他分零嘴给大伙儿,不就是顺手的事吗。
赵琴跟着调笑了一句:“要说还是我们曜儿出息,这个年纪就做郎君了。”
她眼神又落在长夏身上,心中实在好奇。
借着话头,她下了炕拍拍手上瓜子屑和核桃壳屑,满脸笑容拉起长夏:“来,给婶子看看,这小模样。”
平心而论,长夏没裴曜长得白净讨喜,面黄肌瘦,因瘦弱,一双眼睛比较大,就是神色畏怯。
长夏眉眼端端正正的,仔细端详,嘴巴鼻子倒有几分秀气。
赵琴捏了下他耳垂,笑道:“这耳垂长得好。”
她顺手摸了摸长夏头发,拨弄了两下说:“里头还有些湿,照这样一边烤一边拨弄拨弄,干得快些。”
长夏点点头,又坐在板凳上,认认真真烤火,用手拨弄头发。
王柳虽没挨近,但也借着赵琴的举动,将长夏模样仔细看了个全,他笑道:“就是瘦了些,还没曜儿那手腕子粗,也不打紧,长一长就好了。”
闻言,裴曜低头看一眼自己手腕,又瞅瞅长夏腕子,没看出什么,他扭头又问阿奶要核桃吃。
王柳还记得前两年裴曜穿开裆裤的情景,胖墩儿一个,光屁股满村乱跑。
嘴巴还挺甜,就喜欢让年轻媳妇年轻夫郎抱,尤其喜欢好看的,老的要抱他,他总是很不情愿,小脸都要扭过二里地去。
即便这会儿裴曜已经不再穿开裆裤了,在他眼里,依旧是一个模样。
再看看瘦巴巴的小长夏,他说不上来哪里好笑,抿着嘴也没出声,一个人暗自笑得乐不可支。
过了这一茬,三人又说起赶大集的事。
明天就腊月二十了,年货已经断断续续置办起来,明儿芙阳镇大集就摆起来了,一连摆到年三十儿上午,热闹得很。
听见赶集,裴曜耳朵一动,竖起耳朵听大人说话。
陈知做了两下针线,说:“家里攒盒旧了,用了起码小十年,今年赶着,买个新的,鲜亮的。”
赵琴连忙开口:“我家也得买个,原先那个也旧了,来水又给摔了两回,都不成样了。”
来水是她小儿子,今年两岁。
王柳接着道:“明儿永子送我们老娘去老娘舅家,车不在,路过门口时喊我一声,也捎着我去逛逛,别的不说,我家三妞儿馋糖瓜,缠了好几天让给买,我总说还不到二十三,吃什么吃。”
终于说到吃的,裴曜着急去看阿爹:“我也要我也要。”
陈知一听见糖瓜,就知道儿子要闹,敷衍道:“知道知道。”
几人说着要买的东西,一笔一笔都是钱,哪怕面上没露出什么,心里或多或少都叹了口气。
赵琴和王柳又坐了一阵,做了几下针线,便下炕说要回去。
临近年底,家家都有忙不完的琐事,不过是吃完饭偷个空出来转转。
陈知也没留他俩,送出门就回来了。
他摸摸长夏头发,里外都干了,这才拿了木梳给他梳好扎起。
面前小孩头发脸蛋都洗得干干净净,穿得齐整,一下子舒心起来,陈知和窦金花看在眼里,都觉着带出去没问题了。
衣裳厚实暖和,留有野澡珠的淡香气,闻着就很干净,长夏很少能穿这么好,还香香的,他抓着衣角,又有些愣神。
看他怯弱,陈知想了下,从昨晚进门,还没来得及同长夏说什么,他低头思索一会儿,说道:“既然进了这个门,以后这就是家了。”
长夏抬头,缓慢眨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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