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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第1页)

归程

当苏彦清被贬的圣旨传至大理寺时,吴昭音早已踏上了南归岭南的迢迢水路。钱塘江涛声阵阵,拍打着船舷,也拍打着她那颗浸透了挫败与哀伤的心。

她曾以为,握紧仇家严相欺君罔上的铁证,便是握住了扭转乾坤的钥匙。岂料天意弄人,圣上骤然薨逝,她的心血连同那份弹劾奏章,就此石沉大海。那些身陷囹圄丶遭人胁迫丶东躲西藏的日夜,竟不如此刻的京城这般寒冷刺骨。

正当心力交瘁之际,一封岭南的家书,如同雪上加霜,沉沉压上心头。“母病,念汝还。”——信笺上寥寥数语,却如淬毒的芒刺,扎得她肺腑如焚。母亲倚门翘首的孤影蓦然浮现,视线顷刻被泪水模糊。京城已成伤心地,复仇之念更如千钧重负,压得她喘不过气。罢了,不如归去吧!

去意已决。她甚至来不及细细筹划,只匆匆收拾了几件细软与必备伤药,便要孤身星夜南下。然而,珠儿死死拽住她的衣袖,泪盈于睫:“小姐!岭南路远山高,您孤身一人,叫我如何放心?”吴昭音望着珠儿那张写满忧惧与决绝的小脸,心中酸楚难言。前路凶险,她实不愿牵连珠儿,奈何珠儿的执拗令她无计可施。最终,只得依了她。

她们悄然离开了吴宅,唯馀一页薄薄的信笺,压在那方冰冷的砚台之下。人去楼空半日後,佟慧娘与刘凌风才发觉异样。

空寂的闺房里,刘凌风盯着那孤零零的信笺,眉头深锁,忧色如铅云般沉沉压来。慧娘本就病骨支离,骤闻此讯,急痛攻心,呛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她挣扎着要刘凌风速去护行,可吴宅中已无旁人能照料她这副残躯。刘凌风眼见慧娘气息奄奄,若此时强行上路,只怕凶多吉少。更何况,寻师之事悬而未决,他仍在等着苏彦清的消息。

“等!”刘凌风声音沉如铁石,“待你能起身,我便星夜兼程。”

为了行踪不被严相察觉,吴昭音与珠儿选择了最隐秘的水路。他们依作男装打扮,搭上了一条不起眼的客货两用船,逆着钱塘江的滚滚浊流,向着上游的富春江而去。

船行水上,两岸青山如黛,缓缓後移。本是诗画般的景致,然船舱内的吴昭音却无心欣赏。她倚着舷窗,望着滔滔江水,思绪纷乱如麻。母亲的病容丶朝堂的倾轧丶前路的未知,像沉重的铅块坠在心头。更令她不安的,是沿途从停靠的码头丶船工口中零星听闻的消息——北方边境,烽火连天。突厥人的铁骑,竟似已踏入了襄阳。

消息像带着血腥味的寒风,在底层百姓间隐秘而惊恐地流传。然而,千里之外的京城,那深居宫阙的君王,那些醉生梦死的权贵,乃至京城的寻常百姓,对此似乎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一派虚假的太平盛世里。吴昭音感到了彻骨的寒意,比江风更冷。这江山竟已腐朽麻木至此了吗?

水路迂回,数日颠簸。客船终于驶离了两浙路的范畴,进入了江南东路的地界,停靠在信州那略显喧嚣的码头。船只缓缓靠岸,缆绳抛下,搭板放下,码头上挑夫丶商贩的吆喝声丶货物的碰撞声顿时涌来。

珠儿在船舱里闷了许久,便走上甲板透口气,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水汽的空气。甲板下是货舱,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珠儿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两个粗布短打的船工从底舱爬上来,走到船尾僻静处抽烟,那刻意压低的丶带着某种兴奋和诡秘的对话,才断断续续飘入她的耳中:

“……赣县那边递了信儿,说那几只新货,快训得差不多了……骨头都软了……”

“‘阎师傅’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啧啧,那骨头调教……软得跟面条似的,想怎麽弯就怎麽弯……”

“嘘!小点声!……这批‘货’成色确实好,都是细皮嫩肉的娃娃,回头运过去,准能卖个大价钱……”

赣县?几只新货?骨头软?娃娃?卖大价钱?这些破碎的词句组合在一起,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了珠儿的心房。

她打了个寒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脚底升起。她强自镇定,装作看风景,眼角馀光却死死锁定了那两个船工。然而,船一靠稳,那两人便如同泥鳅般钻入下船的人流,转眼消失在信州铅山县码头的熙攘之中,任凭珠儿如何踮脚张望,也再难寻其踪影。

珠儿心慌意乱地跑回船舱,将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昭音。吴昭音听罢,秀眉紧蹙,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她立刻吩咐珠儿:“留心船上其他船工,尤是行迹鬼祟的。若再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告知于我。”然而,那几个可疑船工如同蒸发般,再未出现。信州只是中途停靠点,她们必须下船了。

信州城依山傍水,街道依势而建,狭窄而热闹。吴昭音带着珠儿下了船,决定在此换乘马车走陆路继续南下。主仆二人背着简单的行囊,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码头的喧嚣渐渐被市井的嘈杂取代,沿街叫卖的小贩丶热气腾腾的食肆丶琳琅满目的杂货铺子,构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江南市井图。

行至一处较为宽敞的街角,只见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大圈,里面传来铜锣敲得震天响的“哐哐”声,夹杂着几声刻意拔高的丶带着浓重口音的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嘞!祖传缩骨功,天下独一份!钻坛子,过刀山,小的们给爷们开开眼!”

人群的缝隙中,吴昭音瞥见了里面的情形。只一眼,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场中圈心,一七八岁稚子,身着褴褛单衣,形销骨立,正遭一满面横肉丶凶神恶煞之班主驱策。那孩童面若金纸,唇裂如旱土,目无神采,浑若失魂木偶。班主手中皮鞭虚扬,厉声叱道:“阿毛!给老子钻!今日钻不进这坛,休想得食!”

冰冷粗砺石板地上,阿毛身躯倏然扭动,其状令人股栗。只见他骨节错动,竟作细微而刺耳之“咯吱”声,筋骨盘叠,全然悖逆常理。他痛苦地呻吟着,小小的身体颤抖着,试图以羸弱之躯,塞向场心一粗陶小坛塞进一个口径不过盈尺的粗陶坛子。

吴昭音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了人群的缝隙,牢牢钉在那个孩子身上。她分明见得那稚子脸上的筋肉因剧痛而虬结,浊泪大颗滚落,混着污垢,在颊上犁出两道泥泞沟壑。他裸露于外的胳膊和小腿上,布满了新旧叠加的青紫色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他手腕丶脚踝和肩膀的关节处,肿胀异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肿,皮肤被撑得发亮,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关节的扭曲之态,更透出几分森然诡谲。

那班主似嫌孩子的哭啼搅扰表演,愈发奋力地擂响铜锣。“哐!哐!哐!”金铁裂帛之声几欲穿耳,生生将那孩童垂死般的呜咽声吞没。围观的衆人,或啧啧称奇,或蹙眉不忍,亦有漠然掷下数枚铜钱者。

就在吴昭音被眼前景象钉在原地,胸中怒涛翻涌,一时竟不知如何施为之际,目光流转间,她瞥见阿毛身侧的数名小童,他们皆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神情木然,浑若驯羊。尤其是其中一童,身形尤为枯槁,几乎如骷髅一般,蓦然攫住了她的心神。

那小童大概五六岁光景,蜷缩于同伴身後,瑟缩若惊鼠状。他的左臂紧缠着一块破布,污秽斑驳,本色尽失,布条边缘渗出暗赤近墨之污渍,显然是血污凝结。那双眼睛更是盛满了莫可名状的惊怖,此刻竟死死锁住吴昭音,那目光之中,哀恳切切,更杂糅着一丝微若残烛的生望。

见吴昭音与其目光相接,那孩子似乎想挣扎着向前挪动半步,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然而,他旁边一个身材高大丶衣衫同样褴褛的男人立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乞丐浑身一颤,瞬间缩回同伴身後,深深地埋下头,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竟再也不敢擡起。

就在那孩子瑟缩低头的瞬间,吴昭音立马捕捉到了一个惊人的细节:那孩子包裹着左臂的脏布下方,靠近手肘关节的位置,衣物的破洞处,隐约透出皮肉包裹下的骨骼形状——那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扭曲角度!绝非天生的残疾,更像是……被外力生生折断丶扭曲後未能正常愈合的畸形!

电光火石间,吴昭音想起了珠儿从船上听来的对话——“赣县的‘小猴子’快训好了”丶“‘阎师傅’的手段真绝,那骨头软的跟面条似的”——此刻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采生折割?!

这个只在古籍秘闻中出现过的丶令人发指的秘术,如今裹挟着地狱般的森森寒气,骤然向吴昭音袭来。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丶彻骨寒意和恻隐之心的情绪在她胸中翻江倒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若贸然出手,非但救不得人,反会打草惊蛇,更恐累及珠儿。此等操控稚子之恶人背後,必定有更庞大的丶盘根错节的黑暗势力。

趁那班主正为场中阿毛钻坛之“奇观”所洋洋自得,向围观者索赏之际,吴昭音借人群遮掩,快速地从随身口袋中拿出一小块油纸裹着的干粮,以及一小包她随身备着的伤药,又悄无声息地将其塞入那残童的破烂衣襟深处。

指尖触碰到孩子冰冷瘦削丶肋骨嶙峋的胸膛时,吴昭音的心猛地一抽。那孩子身体剧烈一震,惊恐地擡起头,再次对上了吴昭音的眼睛。吴昭音凝眸如铁,向他投去一瞬极短却坚定又抚慰的目光。她朱唇微啓,几不可察地做出一个“嘘”的口型。

残童眼中的惊恐如潮水骤退,旋即被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取代。他死死咬住下唇,将几乎冲口而出的呜咽狠狠咽下,猛地低下头,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吴昭音拉着珠儿的手,手心一片冰凉汗湿。

珠儿眼见此景,亦是无奈,但不得不在一旁提醒道:“小姐,咱们——该走了。”

吴昭音转身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场中仍在痛苦扭曲的阿毛,以及那个蜷缩的小身影,强压下愤怒和悲伤,被珠儿拉着汇入了汹涌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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