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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第1页）

第十九章

“好好干活！”幽魂监工挥舞着鞭子，凶恶的声音在地下矿洞中回荡。修士们一个愣神，就会挨上一鞭子。新来的修士每次都被打的打着滚嚎叫，又因为嚎叫，再挨上几鞭子。而一些修士，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抽上他们一鞭子，他们只是哼唧几声作罢，仿佛不痛不痒。

所有修士的手脚都被带上了沉重的镣铐，弓着背摇摇晃晃的挪动。他们拿着小镐头仔细且有节奏的凿击着岩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声音又继续在狭窄的矿洞中回荡，似恶魔低语。水从岩缝中渗出，滴落在修士们的头上，混着汗水，再次滴落下来，砸到了血红色矿脉上，又遭到一阵鞭打。

林清训和衆人隐匿在矿洞附近，观察着矿洞的动静。矿洞入口处，几名冥界幽魂懒散地抱着长矛，看似戒备疏松，但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威压却不容小觑。没有万灵谷的绝学灵兽互通之术，她们无法悄无声息地潜入矿洞，只能在远处静观其变。

矿洞里传来怒骂声丶鞭子声和惨叫声，伴着叮叮当当的凿击声，听的人心里直发毛。

夜游神霜甲的法力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感染，竟然出现了“鬼打墙”，并没有将林清训她们送出秘境，而是来到了这片陌生的空间。更令人不安的是，他联系不上冥界的同僚。这里是冥界的法外之地。

衆人正毫无头绪之际，大地突然剧烈震动。矿洞入口处，冥界幽魂神色慌乱，争先恐後地逃出，“地动了！地动了！”

然而洞内的修士们却因手脚被沉重的镣铐束缚，行动迟缓，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拼命的踉跄着向外逃命。矿洞在地动的作用下开始迅速坍塌，巨石如暴雨般落下，瞬间将洞口掩埋。惨叫声丶呼救声在尘埃落定前就已悄无声息。

林清训眼睁睁的看着灾难落幕，衆人惊吓丶恐惧丶沉重丶无力，最终都化成了无声的泪水，久久不能自拔，那是一种噩梦惊醒後的无措。

霜甲的巨人法相挥动着招魂幡，无数‘新生’的灵魂被依次缓缓引出。他们的脸上仍残留着生前的恐惧与无望，但发现自己已死後，却意外地显露出一丝解脱的释然。这些灵魂排着队，路过林清训等人，朝霜甲走去，不停地向霜甲鞠躬道谢。而霜甲并未回礼，只是神色严肃而专注，记录在册後，仔细地将他们一一收入法器中。

这些陌生的面孔，大部分穿着肮脏破旧的青岚弟子服，都曾是宗门中备受瞩目的天之骄子。林清训数着路过的灵魂，忽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的师兄——肖平！两年前出任务後便杳无音讯的师兄，曾与她一同修习丶探讨阵法。如今再见，他已是魂体，头发灰白，佝偻着背，瘸着腿，低着头慢慢地挪动。

“师兄……”林清训的声音微微发颤，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记忆中的肖平意气风发，曾立誓要研究出一个绝顶阵法，便跑过无数山川河流体验天道自然。可如今，他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竟已成魂体……

肖平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缓缓擡过头来，眼神中早就没有当年的少年豪气，只剩下疲惫与解脱。他看到了林清训，张了张嘴，但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目光轻微躲闪，只是抿嘴苦涩一笑。

林清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先讲哪句，泪水不受控的涌出，擦也擦不完。她动作生硬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袋糖，“肖师兄，这是你最爱吃的秋梨糖。当年你和小妹林昭靖为了这袋糖还会斗嘴。但你不在之後，林昭靖已经很久不吃秋梨糖了。”

肖平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然而魂体的手掌却穿过了糖果，抓了个空。他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那块糖，摇摇头，带着失落走过了林清训，朝霜甲走去。

霜甲见状，默默从林清训手中拿过糖，轻轻放到肖平的魂体手中。这一次，糖稳稳地停留在了肖平的掌心。肖平低头看着手中的糖，眼眸微微颤动，咧着嘴笑了。他朝林清训看去，说道：“我解……开了青……铜鼎上的，……秘密，就被送到……了这里。”说完，便朝霜甲走去。

【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後，逢此百凶。尚寐无聪！——《诗经·王风·兔爰》】

霜甲将灵魂全部收入法器，衆人询问这些灵魂的归处。霜甲回：“自然。”

衆人商议接下来的行动。他们推测这个空间内还有其他矿洞，决定分头探查，之後再集中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林清训神情恍惚地跟着霜甲和楠长老，她始终能想起那佝偻的背影。两年前的景象恍如昨日。他还与她一同研习阵法，谈笑风生，和林昭靖说回来给她带世上最好吃的秋梨糖。如今再见却已成了这副模样。

“永远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楠长老早已察觉到了林清训的异样，却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开口。这个世上抱怨天道不公的人太多太多，谁又能劝得了谁呢？

霜甲则疑惑的问林清训：“你的师兄已经解脱了，你为什麽仍会心存不甘？”

霜甲的话当头一棒，让林清训如梦惊醒。林清训沉默片刻，「我刚刚在为他的遭遇感到不甘，但我忽略了他最後的解脱与释然。一时间，我竟只记得他的苦难……肖平师兄的话……」

楠长老站在一旁，目光在霜甲身上停留片刻。赞叹道：“不愧是夜游神大人，言语虽简，却直指人心。修行之人，最难放下的便是执念呐！”

霜甲语气谦逊：“长老过誉了。叫我霜甲即可。”

楠长老挠挠头，心想「这个神明为什麽对我这麽客气？我曾经做过什麽天大的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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