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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圣娼（第1页）

第14章圣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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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辞雪到底没能看完那场烟花。他身体太差，站久了撑不住，还是叶赫真及时发现不对，一路把人抱回来的。冰灯也没空出手挂，就搁在化不完的雪地里，里面的蜡油兀自烧着，照亮一小片寒冷的黑夜。

他很不经冻，裹得再厚也没用，鼻头和眼角冻得粉乎乎的，刚哭过似的。叶赫真帮他脱掉靴子，换下衣物，又用热水打湿了缎布，轻轻擦拭薄辞雪冻得发僵的小腿和双足。他很乐意做这些事，上手也快，没做几次就很熟练了。

薄辞雪的脚踝很细，皮肤又白，有种冰凉的美感。两条青蓝的血管在皮肉上一撇一捺，像是穿山而来的佛阿娜河与雅尔檀河。叶赫真抵住两河交汇的地界，将经脉一点点揉开，脑内有片刻走神。

裴兄也会为他做这些事吗？

这种念头一起，罪恶感立刻升了上来。自己身为跟裴言歃血为盟的兄弟，打着嘱托的幌子，实际已远远越界了。

叶赫真视线上移，却陡然撞上了大片洁白细腻的皮肤。心慌之下，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唾沫，谁知在寂静的室内，竟发出了极其响亮的“咕咚”一声。

叶赫真真想一头撞死。薄辞雪微愕，旋即恢复平静。他在深宫长大，又不是不通人事，很轻易地看穿了叶赫真眼里的欲望。

“你想做吗？”

叶赫真想摇头，想逃跑，脖子上挂着的金环却被勾住了。细白的手指微曲，轻巧地将他拉了过来，像在拨弄筝弦。

白缎沿着肩膀滑落，堆在身後。他比除夕夜宴时又瘦了一些，几乎能窥见骨头的形状，大约要握入掌中才能推挤出薄薄的肉感。

“要摸摸看吗。”薄辞雪问。明明是很淡的语气，听起来却格外煽情，“我会尽量让你舒服的。”

叶赫真眼前发晕，张口结舌，想答应，又忍不住唾弃自己。薄辞雪笑了，像嘲讽，又不知道在嘲笑谁。

“不用放不开。除了这些，我也没有什麽别的可以还你了。”

叶赫真昏沉的头脑像过了一遍冰水，一下子清醒：“我不要你还！你又不欠我什麽，为什麽还我？”

薄辞雪没有强求。他实实在在地带兵伐过草原，叶赫真怎麽可能不恨他。等爱欲最初那股头昏脑热的劲过去，早晚会找他索回来的。

叶赫真看着他，有种钝钝的伤心，又实在笨嘴拙舌，只好语无伦次地说：“我真的，不觉得你欠我什麽。赢了就是赢了，我们草原人也甘拜下风，没什麽好记恨的。天底下的东西就那麽多，我们抢了，你们就没有了。如果我是你，是中原人的皇帝，只会比你做得更绝。”

这一席话说得颇为混乱，但字字诚恳，可惜薄辞雪依旧没能被打动。他弯了下眼角，弧度柔和而疏冷：“原来是我弄错了，将军若是有需要，可以再来找我。”

叶赫真用力摇头，努力解释：“我需要，我想和你做，我想要你。但我不是要你还，是因为我爱你。”

薄辞雪又笑了：“好。”

叶赫真感觉自己的眼泪要下来了。可是就在今晚，元宵灯会上，他分明觉得有一瞬薄辞雪是向自己打开的。他有好多好多情绪无处宣泄，索性不管不顾，直接捧起薄辞雪的脸，衔住那双淡红的嘴唇。被吻的人并不意外，很顺从地张开嘴巴，闭上眼睛，像只被投喂的白天鹅。

被谁亲都不会反抗，圣娼一样，如此淫乱，如此圣洁。如此麻木，如此冷血。

叶赫真吻得很投入，就是吻技像狗嗦骨头，奇烂无比。薄辞雪被亲得嘴巴发酸，但勉强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任高大的异族人将他抱在怀里按着亲。

春宵帐暖，美景良辰。只有屏风後的人气得发抖，很快又变成两个人。

*

上元良夜，宫中照例宴请群臣，而裴言早早离了席。

今日是元宵节，他实在忍不住，想去看一眼薄辞雪。其实他更想和对方一起到宫外走走，去最高的酒楼赏灯，看花。想起薄辞雪不爱跟他玩，也经不起劳累，只得作罢。还是单纯过去坐一坐算了，至少显得不那麽别有用心，面目可憎。

离席之前其实还有个小插曲。临走的时候，有个喝醉的文臣突然扯着他衣摆大哭，问薄辞雪是不是非死不可，说那人活着已经非常痛苦，求裴言不要继续折磨他了。裴言皱眉一看，发现这人叫李冀，正是他先前派去劝降的那位大臣。

裴言对此人印象很深。那日薄辞雪被他捅了一刀後裴言真想弄死他，但对方从那天起就有些疯疯癫癫的，一连告了数月病假，至今还没找到一个由头发落。不等他发话，李冀就被其他人一把拉了下去，他的同僚大着舌头呵呵笑着给他打掩护，说他喝大了，让裴言不要在意。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绕开了那人的名字，生怕哪个字戳中裴言的禁忌。裴言一字不发，沉默到整个大殿变得如坟墓般死寂，才若无其事地挥挥手，大步离去，去洗浴。

但不知道是不是内心作祟，他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是能闻见难闻的酒气。神经质地擡着手臂闻来闻去，几乎把皂角搓碎才勉强罢手。离开浴池走了两步，又转到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很久。

他很久没有仔细审视过自己的脸，一看才发现和记忆里的模样有了鲜明的差别。眉宇间少了少年时的精致，眼底下多了两抹暗淡的青色，像一对死去很久的乌鳢。

开印以来的日子他一直在连轴转，上朝，批折子，祭神，每天睡两个时辰。社稷初定，土地制度要改，税收政策要改，薪给办法要改。遭受战火的百姓要抚恤，军备系统要完善，朝堂体制要大动。西部的宗族似有不臣之心，南面的异兽又有不宁之兆，宵衣旰食，无一宁日。

裴言用力搓了搓眼底的乌青，搓红了，青色很快又浮上来。宫人看他发癫似的折腾自己的眼圈，哆嗦着端上来一盘剥了壳的熟鸡蛋，让他敷眼睛淡化眼圈。他觉得可笑，到底还是用了才来。

弭蝉居里的灯是暗的，薄辞雪应该已经歇息了。心情难以言喻，说不上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他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宫人不必进去通传，自己进去了。

没有直接从正门走。门的开关声音很大，会把人从浅眠里惊醒。裴言找了扇没封死的窗户，轻手轻脚地往外一掀，翻了进去。

不想一落地，嘴巴就被死死捂住。裴言惊怒不已，正要拔剑时却见一双紫眼睛死死盯着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室内正发出低低的人语声。但由于过于安静，所有人都能听得分明。

“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真的，真的。你要是不想呆在这里，那跟我一起回草原好不好？我给你在新王庭盖一座世界上最漂亮的宫殿，等一开春就动工。那时候雪就化干净了，草也长起来了，咱们可以到山口南边骑马，打猎，冬眠的熊也都醒了，遍地都是狍子，獐子，野兔，还有犄角很大的鹿……”

不用细听也能听出说话人是将一腔真心全部奉上，带着种不抱希望的赤诚。空气里传来轻笑，像在笑说话之人的异想天开，但又带着微妙的纵容。

很快那笑声就不见了，被唇齿相依的声音取代，偶尔交杂着水声。

裴言和巫奚站在一扇屏风後，优越的夜视能力让他们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屏外的景象。散着长发的乌发美人被高大的草原人抱在怀里，淡色的嘴唇被吻得微张，吐出纷乱的喘息。

修长的十指搭在异族人的肩膀上，微微收紧。裴言本该暴起，把巫奚和叶赫真两个人一起打一顿，却提不起半点力气。

他闭上眼，心跳因为情绪波动跳得很快，又在他的默数下渐渐慢了下来。他很清楚自己为什麽会这麽冷静，也很清楚自己为什麽没有冲出去。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薄辞雪那样笑过了。

五衰一旦开始就覆水难收，打断了这次，那人也许再也不会这样高兴了。

巫奚气得面容铁青。他正要对叶赫真出手，却被裴言拦了下来。意识到两人果然是一丘之貉，巫奚苍白如纸的面孔都涨成了夸张的粉色：

“……为了讨他欢心，你居然连自己的‘好兄弟’都能献上去，”他攥着拳，指甲抠进掌心，声音因极度的怒气而变得有些古怪，“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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