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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是雨季却总是下雨。
雨水从伞尖汇集涌出,加深水泥地板某一块区域的颜色。窗外下方是人行步道,各式各样的伞面晃动,人群交错,在十字路口往不同的方向前进。
黄庭瑜望着,手中握着一杯豆浆,已经变冷了,杯里却还剩下一大半。
雨好像不是落在房顶,而是直接浇在她身上。她努力不去联想与雨相关的记忆,但努力并不总是有用。
她将记录创作灵感的本子合上,好像几滴雨就已经足够承载她全部情感,但雨水会干,她的心却不会。
她记得太清楚了,李维宸站在雨中,接过她递过去的那把透明伞,然後淡声道“以後穿衣服记得拉拉链”。也记得李维宸离开那天,她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家,持续恍惚了一整个下午。
她只是在想,如果李维宸就是她幻境中那个少年,那麽她做了一个清醒梦。
梦醒来,梦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车站明亮热闹,路人行色匆匆,黄庭瑜离开早餐店,在人群中慢慢走,注意到两个面露难色的日本女生。
“需要帮忙吗?”她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用日语问,随後带两人去售票处买好去高雄的车票。
“谢谢你,”女孩对她说,“你的日语说得很好。”
“我在日本生活,希望你们在台湾玩得开心。”
日本女孩相视惊叹起来,三人交换了IG,约定下次在日本见面。临走前,其中一个女孩将手链取下来。
“送给我吗?”黄庭瑜轻声问,瞧见对方赞许的神情,微笑,“谢谢。”
“下次见面的时候要用这条手链来做认证哦。”女生说。
她点头,想起自己没有亲手送出去的相册。
後来,微信好友申请没有通过。
拒绝的方式还真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我不会再跟你见面了。」
她仿佛能听到李维宸回答的声音。
在车站旁的店铺了买了许井最喜欢吃的核桃饼,她回到桃园家,将自己关在黄雯妤房间。家的气息使她放松了一些,今天回家也是处于同一个目的,她走到窗户边,望出去,外面的街景,对黄庭瑜来说很熟悉,即便下雨,睁开眼也没有任何改变,仅有被浇了一身雨的她仍试图在湿泥土里想翻找出什麽。
听到敲门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打开门。
“爸回来了?”她先说。
“我刚刚下楼散步了一下,”许井看着她,没有丝毫惊讶,向房间里探了探,“又回来找东西?还没有找到吗?”
“嗯,”她笑了笑,“最後一次再来找找看。”
“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如果是什麽小东西,可能你妈或者你妹放到别的地方去了。”许井说着,擡起头,“或者是搬家的事情就不小心扔掉了。”
“应该不会,我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得很好。”她摇摇头,不甘心地扭过头,“我之前的东西真的只有衣柜里的那几箱吗?”
许井看见女儿失落的表情,有些不解,仍耐心回答。“可能你要问一下妈妈。”
“我问了。”她摇摇头。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许井说,“问一下妹妹有没有看到过。”
黄庭瑜咬着唇。实际上她没法解释,也不知道如何向家人解释她在找「和李维宸有关的东西」,原本近期的她就有些脑袋混乱,分不清现实和幻境,更不想因为此事让人担心。
“好,那我问一下。”她笑着点头。
“嗯,如果你要动她的柜子也要跟她说哦。”许井说,“不然她真的会很生气。”
“我知道啦,我不会动她的,”她摇摇头,“小时候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吵架,所以後来我们都用颜色来区分吗?”
“是,”许井笑了笑,“你用蓝色,她用黄色。好啦,那你慢慢找,爸出去看电视。”
“好。”
许井离开。黄庭瑜听着轮椅声渐远,打开衣柜,蹲下身,搬出里面的三个大箱子。三个箱子里分门别类整理好的储物盒她已经翻遍了,要说还有哪里,只剩下最底下的一个蓝色盒子。
打开盒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和陈欣琪的一沓照片。她们身材年纪甚至五官特征都很像,欣琪也是鹅蛋脸,大眼睛,不过是单眼皮,右眼下多一颗泪痣,嘴角多两个酒窝。
从照片上看,她觉得欣琪的气质与她有些差别,漫不经心的拍照动作和自然的笑容,好像比她更乐观。接下来就是一些小物品,明信片和信件。
黄庭瑜摸着照片上方的女孩,只能用陌生人的眼光去揣测她是什麽人,从照片和信件推理她们曾经一起做过什麽事。除此之外,没有第三者听到过的对话,照片没有留下来的回忆,信件里没有写过的内容,她一概不知。
她深深叹一口气,将盒子盖好,放回原位。
即便如此,她仍庆幸自己会为重要的人单独分一个盒子整理回忆,记忆不会因为她的遗忘而丢失,而是好好被保存。仿佛最後审判已经宣告结果,过去的许多画面从她眼前闪过,失望的同时又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心。
她自嘲地笑了笑,摇着头起身。
只是她本以为,她和李维宸至少能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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