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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藤蔓钻衣领池风的脸熟透了。
麒麟府,会客厅。
池风恰好结束了与池家人的对话,正从厅堂里出来,送他这些百年未见的亲人出府。
池家没有被完全灭门,程均留下了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养在上仙宫。他原想借他们来牵制池风。
百年过去了,当年的幼儿也长大了。因着自身天赋和上仙宫的特意针对,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无显赫的成就,在宫中做个杂役或者管事,帮道主和内门弟子们打打杂。
因为道行不高,已垂垂老矣。
他们中的一些也结婚生子,留下不少子嗣。有几个尚且年轻,不过二三十岁。
对于他们的遭遇,池风多少有些愧疚。此次见他们,也是想补给一些财物,提点两句,好弥补这些年他们受的苦。
他本不该歉疚,因为他也不过是一位受害者。真正该为苦难买单的是上仙宫的恶徒。
可是从前的池风便是池家的少家主,他理应对池家人负责。
至于池风自己,他很幸运,记忆不期然回归所引发的意识混乱,仅仅持续了半日。
半日之内,水石失控,麒麟府雪花纷纷,积雪足有半米深。
半日之後,冰雪消融。
二十多年的记忆被翻涌了上来。一切恍若昨日般清晰明了。往日的他压抑了今日的他,那些礼法丶规矩丶责任,又悉数重现;愤怒丶恐惧丶悲伤,再次将他淹没。
真正的昨日,反倒像二十多年前的回忆了。过去百年,倒没有什麽重要得必须记住的。生活古井无波,日日重复,顶多只有一位新收的徒弟,颜色尚且鲜艳。
只是可惜,那是他的徒弟。那是他的徒弟吗?从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亲近了。
就算竭力忽视那段记忆,它们还是会突然跑出来,把他的心挠痒,把他的耳垂和脸颊弄得滚烫。
太过了。
他需要做一些旁的事情,把徒弟的身影从脑海里赶出去。
垂垂老矣的池家人不急着离去。他拄着拐杖,头顶凌乱的发梢在发抖。他问:“您要复仇吗?”
要复仇吗?复仇仍是有意义的吗?池风想。
“或许会,或许不会。这些不劳你们操心。”
对于池风而言,悲伤大于愤怒。若说不想复仇,那实在太假。可他没什麽复仇的动力,且他下意识在顾忌些什麽丶等待着些什麽。
再过一段时间吧,或许他需要细细规划丶蛰伏一段时间,把现状都先打听清楚,为复仇和未来做好规划。
且,他注意到,素怀仁等人的态度很蹊跷。
池风垂眸道:“至少不是现在。”
他为池家人打开了结界,目送他们离开。
就在此时,他察觉到禁制的另一处波动。
他转过脸去,神识铺开,清晰地捕捉到远处正准备御风离开的三个陌生人。
底下还站着一个姑娘,衣服不知被什麽细小的东西捅破了好多处,脸上手臂上蹭着尘土和黄沙,神情似乎有些躁动和焦灼。
她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注视,扭头看来,然後御风而起,远远冲过来。
很大的一团重重地扑到他的怀里。
搂他的腰,蹭他的胸口,把眼泪擦在他的衣物上,带着哭腔闷闷喊了一声“师尊”。
池风反应不过来。
这是他的徒弟。他在记忆里倒腾半天,终于翻出两人上次分别之时景象。
他大骇。居然已经同床共枕了吗?
太亲近了,师徒之间应该这样吗?
他不敢再往前回忆,担心看到什麽不该看的。他当时为什麽这麽黏着小徒弟?他忘了。
罢了,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他本该把她推开的。
可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他只是垂着手臂,没有动作。
心跳也有些太快了。
娄絮不知道池风心里乱七八糟地在想什麽。熟悉的气味笼罩着她,这对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她而言是一种宽慰。仿佛一道牢固的结界,将她——一头弱小脆弱的小兽——牢牢护在安全的地方。
她抱得很紧,仿佛松手了师尊就会离她而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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