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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锦匣藏心（第1页）

内院正房内，两方紫檀木匣静卧在梨花木案几上，匣面雕刻的缠枝纹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宛如两条蜿蜒的心事。窗外风吹芭蕉的簌簌声与远处宴席的喧闹交织，在这寂静的内院中竟显得格外清晰，仿佛隔着一层薄纱传来的另一个世界。

苏澜一将熟睡的小郡主轻轻交予碧竹，婴儿温软的触感还留在指尖，那暖意似要渗入骨髓。她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玉兰香，目光在触及木匣时微微一颤，三分犹疑七分期许在眸中流转，素手悬在半空，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踌躇。

"王爷这是"她的声音轻得如同窗外随风摇晃的芭蕉叶。

楚明霄立在她身后半步之遥，玄色蟒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像夜幕中闪烁的星辰。他刻意保持着这个距离，既不过分亲近，又不显得疏离，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

"打开看看。"低沉的声音里藏着难以察觉的期待，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闪动着一丝期待。

第一只木匣开启时，烛火忽然跳动，映得那柄赤金累丝长命锁流光溢彩。锁身上錾刻的仙鹤栩栩如生，朱砂点就的鹤喙鲜艳如血，缠枝莲纹在锁缘蜿蜒流转，每一处纹路都透着匠人的心血。

苏澜一的指尖在触及背面篆字时骤然僵住——"瑶华永驻，福寿长宁"八个篆字如八记重锤，狠狠敲在她心口。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那日庭院里飘落的梨花，她倚在朱栏边轻抚隆起的小腹，对着满园春色轻声细语："娘亲惟愿你们瑶华永驻，福寿长宁…"那时四下无人，唯有风过海棠的簌簌声应和着她的心愿。

指尖下的篆字微微烫，烫得她心尖都在颤抖。她从未想过，那日随风飘散的私语，竟被他这般珍而重之地记在心底，又化作金锁上永恒的祝福。

原来她藏在心底最深的期盼，他都知晓，方才竟错怪了他的心意。喉间突然涌上的酸涩让她不得不抿紧双唇，生怕一开口，那些在心头翻涌了委屈与感动就会决堤而出。

楚明霄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声音却依旧平稳："这是瑶儿的长命锁。你在嘉阑关曾说过，仙鹤最是忠贞高洁，一生只认一个伴侣。"他顿了顿，又轻声道："就像你。"

苏澜一只觉心头那根绷了多时的弦猛地一颤，震得心口麻。她几乎是仓皇地转身去掀第二只木匣，指尖因太过用力而失了血色，在紫檀木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玄铁短匕出匣的刹那，一道寒光如月华倾泻。匕身澄澈似秋水，清晰地映出她泛红的眼尾和微微颤抖的唇瓣。当她的目光落在柄端缠绕的暗红丝绦上时，呼吸顿时一窒——那分明是她当年战袍的颜色，连经纬的织法都一模一样。

尾坠的白玉平安扣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玉面上那道几不可见的云纹让她指尖颤，这正是她为楚明霄雕琢玉佩时，特意珍藏起来的那块边角料。

"这是瑜儿的短匕。"楚明霄的声音忽然贴近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尖。那声音里藏着的试探与期待，让她想起北疆的夜里，他第一次为她暖手时的语气。

"用料与你的银枪出自同一处天山寒矿。"他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擦过她握着短匕的手背，"我想着…他若随你习武，总该有件像样的兵器。"话音未落，他喉结微动，目光如炬地锁着她的侧脸，连她睫毛的每一次颤动都不肯放过。

短匕的寒光在掌心跳跃，苏澜一恍惚又见北疆黄沙漫天。那日残阳泣血，她被围困在敌军阵中，是楚明霄手持双剑杀入重围，那日玄甲染血的模样至今仍在梦中萦绕。

喉间再次涌上的酸涩让她不得不闭眼，长睫如受惊的蝶翼般急颤，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破碎的阴影。她分明感觉到，有一滴温热正不受控制地滑过鼻梁，坠在匕上映出一片模糊的光晕。

再抬眸时，正对上楚明霄深邃的目光。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竟流露出几分罕见的忐忑，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

"王爷何时"她的声音有些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将那上好的云锦揉出皱褶。

楚明霄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拂过她微湿的眼角，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袖间松木香的气息将她温柔包裹。"自他们出生那日，便命匠人日夜赶制。"他的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未落的泪珠，"每一处纹样都是我亲自画的，玄铁是他们出生前我去天山取的。我想着爱妃定是欢喜的。"

苏澜一怔住，心头那块冰封的坚冰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唇角渐渐漾开一抹笑，宛如冰河初融时第一道破冰的涟漪，带着几分生涩，却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王爷"苏澜一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却已染上融融暖意。她将长命锁与短匕郑重收好，指尖在匣面流连片刻，终是轻轻搭上了楚明霄伸来的手。

楚明霄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的薄茧摩挲过她细腻的手背，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收紧手指，将她纤纤素手整个包裹在掌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却又在下一刻松了力道，转为十指相扣的缠绵。

"该去宴席了。"他低声道，目光却仍流连在她泛红的眼尾，"陛下怕是等急了。"

苏澜一微微颔，任由他牵着自己向外走去。廊下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时而分离，时而交融。

行至垂花门处，她忽然驻足，另一只手轻轻拽了拽楚明霄的袖角："王爷且慢。"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指尖轻抚过他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皱褶，又踮起脚为他正了正玉冠。

楚明霄喉头微动，在她欲退开时忽然揽住她的腰肢，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松木香气扑面而来，混着她间淡淡的玉兰香，在夜色中氤氲开一片旖旎。

"走吧。"他声音微哑，牵着她的手却再未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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