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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冰突然想起千机阁密室里,顾承煜为护他而挡的刀;想起竹林里,他替自己挡的毒箭;想起他抱着自己发誓时,眼底的红血丝——或许他不是背叛,是有苦衷?或许他带着琴谱离开,是怕琴谱落入顾明远手中?
可云栖阁弟子的死是真的。他消失是真的。定北王说他联合藩王丶准备起兵也是真的。
谢砚冰将画像和血书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贴身的衣襟。心口的恨意突然淡了些,却被更深的迷茫取代——他该恨谁?恨顾明远?恨不知情的顾承煜?还是恨这裹挟了所有人的乱世?
“阁主,山下有位姑娘求见,说叫苏挽月。”阿石的声音在廊外响起,带着犹豫,“她说有千机阁的密信要亲手交给您。”
苏挽月?她怎麽会来?
谢砚冰擦干眼泪,起身走到廊下。苏挽月站在云栖阁的山门前,穿着素白的孝服,发髻上插着支白玉簪——是谢砚冰送她的那支,只是簪头的青鸟翅膀断了半只。她的眼底布满红血丝,看见谢砚冰,突然跪了下去。
“砚冰哥,我错了。”苏挽月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抵着青石板,“千机阁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信顾明远的话。但我也是被逼的,他抓了千机阁的弟子,说我不照做,就杀了他们……”
谢砚冰看着她孝服上的血迹,突然明白:“你家人……”
“我父亲被顾明远杀了。”苏挽月擡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和决绝,“他说我没用了,留着千机阁阁主也是祸患。砚冰哥,我知道错了,我带了顾明远和宫中联系的密信来,我想帮你,帮云栖阁,也帮……帮顾承煜。”她从袖中掏出个火漆封口的信封,双手奉上,“他不是故意背叛你的,千机阁外的埋伏太密,他带着琴谱走,是为了引开顾明远的主力,让你能安全离开。他说……说等他处理完商隐楼的事,就来向你请罪。”
谢砚冰接过信封的手在颤抖。
引开主力?为了让他安全离开?
这些话和顾长风的血书丶和他内心的猜测渐渐重合,像散落的琴键终于拼成完整的曲子。他想起顾承煜消失前,往他怀里塞的疗伤药;想起商隐楼外,阿霜送来的桂花糕;想起顾承煜书房里,那支干枯的冰棱梅——原来那些不是幻觉,是他藏在“背叛”面具下的牵挂。
“他现在怎麽样?”谢砚冰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指尖捏着信封,火漆的温度透过纸传来,烫得他心口发颤。
“顾明远没放权,还在暗中给他使绊子。”苏挽月的声音低了些,“听说他为了稳住局面,不得不答应和镇北侯的女儿联姻,三日後就要订婚……”
联姻?
谢砚冰捏着信封的手猛地收紧,火漆被捏碎,细屑落在手背上,像针在扎。他想起顾承煜说的“山河为聘”,想起画像上父亲和顾长风共握琴谱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乱世里的真心,或许真的抵不过权谋算计。
“我知道了。”谢砚冰将信封塞进袖中,转身往琴房走。背影挺得笔直,却在踏上最後一级台阶时,微微晃了晃——左肩的伤疤,又开始疼了。
苏挽月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麽。她知道有些话不必说透,谢砚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山风吹过云栖阁的竹林,带着冰棱梅的淡香,像在为这段即将重逢的羁绊,提前奏响序曲。
琴房里,谢砚冰拆开顾明远的密信。信上的字迹阴狠,写着“已联络宫中太监,待承煜与镇北侯联姻,便以‘谋逆’罪拿下,琴谱届时归我”。
原来联姻是陷阱。顾承煜是在以身做饵。
谢砚冰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纸页蜷曲丶变黑,最後化为灰烬。他走到琴架前,取下那把修复好的“承砚琴”,指尖在弦上轻轻一挑——琴音清越,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要去商隐楼。不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质问,是为了顾长风的托付,为了阿松他们的死,为了那个藏在背叛面具下的人。
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陷阱,不知道顾承煜是否真的值得信任,不知道这场乱世里的真心能否敌过权谋。但他握着“承砚琴”的手很稳——琴在,信念就在;人在,总有拨乱反正的可能。
“赵伯,备些干粮。”谢砚冰的声音在琴房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赵伯的声音带着担忧。
谢砚冰看着窗外的竹林,那里的冰棱梅又开了几朵,淡粉的花瓣在风中轻颤,像在为他送行。“去个能找到答案的地方。”他说,指尖在琴身上轻轻一按,那里的冰棱梅漆痕,在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三日後,商隐楼的订婚宴将如期举行。顾承煜或许正戴着“新郎”的面具,应对顾明远的算计;而谢砚冰将带着他的琴,带着顾长风的血书,带着半信半疑的真心,走向那场注定纠缠的重逢。
前路或许风雨飘摇,但琴音未断,人心未死,便总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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