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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佩(第2页)

谢砚冰的指尖在玉佩上颤抖。血痂下的琴纹渐渐清晰,与他贴身藏的那半块严丝合缝。他想起父亲手记里的“长风泣血立誓,绝不会让顾明远伤我分毫”,想起顾长风血书里的“若我身死,望你护砚冰周全”——原来他们不是仇人,是彼此托孤的挚友。

那杀父仇人是谁?

“是顾明远。”顾承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指尖在玉佩的血痂上轻轻一按,龙纹血的淡金顺着指缝渗入,“他杀了谢阁主,嫁祸给先父,再杀了先父灭口,一石二鸟,既夺了琴谱线索,又铲除了两个心腹大患。”

谢砚冰的灵力瞬间溃散,冰棱剑气化作光点落在两人之间。他看着顾承煜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按住自己手腕的手(指腹缠着布条,是昨夜翻找旧物时被木刺扎的),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他恨错了人。恨了这麽久,痛了这麽久,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的敌人就是同一个。

“那你为什麽不早说?”谢砚冰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攥紧顾承煜的衣袖,“为什麽带着琴谱消失?为什麽让我以为你背叛了我?”

“因为顾明远的眼线无处不在。”顾承煜的指尖在他的断弦胎记上轻轻摩挲,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千机阁那天,我若不带着琴谱走,你和剩下的弟子都活不了。我故意让你恨我,故意让所有人以为我们反目,就是为了让顾明远放松警惕。”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半玉佩,与谢砚冰的拼在一起,完整的鸟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砚冰,我从没背叛你。从来没有。”

帐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

谢砚冰看着拼完整的玉佩,看着顾承煜眼底的坦诚,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指尖还沾着蜂蜡,顾承煜的指腹带着血),突然觉得这半个月的隐忍丶仇恨丶挣扎,都像场荒诞的梦。

“那起兵呢?”谢砚冰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醒这短暂的平静,“你联合藩王,真的要反?”

“不是反。是清君侧。”顾承煜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扫过案上的密信(是平西王刚送来的,说昭明帝被顾明远的党羽控制,已形同傀儡),“顾明远在朝中安插了无数眼线,连昭明帝身边都有他的人。若不兵临城下,根本动不了他。”

谢砚冰看着密信上的“清君侧”三个字,突然想起父亲生前说的“治国如调琴,弦乱则音浊,需拨乱反正”。他低头,看着拼在一起的玉佩,突然握紧顾承煜的手:“我帮你。”

顾承煜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麽?”

“我说我帮你。”谢砚冰的声音很稳,冰棱梅花般的眼底终于有了暖意,“《九霄琴谱》的兵阵我懂,父亲教过我。你的军队缺琴音扰敌的法子,我可以教他们。”他顿了顿,指尖在玉佩的“谢”字与“煜”字上轻轻一点,“而且,顾明远是我们共同的仇人。该一起讨。”

顾承煜看着他眼底的光,突然将他紧紧抱住。龙纹血的温热透过衣襟传过来,烫得谢砚冰心口发颤。他能听见顾承煜急促的心跳,像擂鼓,像他奏《破阵乐》时最烈的那段——是压抑了太久的狂喜,是失而复得的珍重。

“砚冰。”顾承煜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哽咽,“等杀了顾明远,等天下太平,我就带你回云栖阁。我们修复所有旧琴,种满冰棱梅,再也不分开。”

谢砚冰的指尖攥紧他的衣袍,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那里的血腥味混着龙涎香,是独属于顾承煜的气息,曾让他恨之入骨,此刻却觉得无比安心。

“好。”他轻声说,声音被布料吸走,却清晰地落在顾承煜心上。

帐外的淮水还在流,带着月光的碎银,像无数未说出口的牵挂。帐内的烛火跳了跳,将两人交握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块终于拼完整的玉佩,在乱世的风雨里,透出安稳的光。

谢砚冰看着案上的《昭明兵制》,看着夹在里面的血佩,突然觉得那些被“背叛”割裂的时光,那些因仇恨冻结的情感,都在这一刻开始融化。

他知道前路依旧艰险——顾明远的势力盘根错节,昭明帝的态度不明,藩王的联盟也未必可靠。可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顾承煜。有这半块血佩。有父亲与顾长风的旧盟。

“我们得先找到《九霄琴谱》的真谱。”谢砚冰擡起头,眼底的泪已经干了,只剩下坚定,“父亲说真谱藏在云栖阁禁地,需要我们的血才能开啓。”

顾承煜点头,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一画,是个“等”字:“等我安排好军中事务,就跟你回云栖阁。在此之前,你得留在我身边——顾明远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联手,你是他最想除掉的人,我不能让你出事。”

谢砚冰看着他眼底的担忧,突然笑了,像冰雪初融:“放心。有你在,我不会出事。而且……”他拿起案上的琴,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挑,清越的琴音在帐内荡开,是《承砚曲》的开头,“我的琴,也能护你。”

顾承煜看着他抚琴的侧影,看着他左额角的浅疤在烛火下泛着淡金(是龙纹血的灵力在修复旧伤),突然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的。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从千机阁带着琴谱“背叛”的那天起,从在商隐楼寒潭边摩挲血佩的那天起,从在军营听他奏《破阵乐》却不敢相认的那天起。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帐外的风还在吹,淮水的浪拍打着岸,像在为这迟来的重逢伴奏。谢砚冰的琴音越来越清越,带着冰棱梅的香,带着龙纹血的暖,将两个曾被仇恨隔开的灵魂,重新系在了一起。

而书架後的暗格里,顾承煜藏着的密信还在——是给平西王的,说“三日後按原计划进军,另需借调五十名擅长音律的死士”。他没告诉谢砚冰,顾明远已经察觉他的动作,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赶来的路上。

但他不怕。

只要谢砚冰在身边,只要他们的琴音还能共鸣,再大的风暴,他都能挡过去。

就像父亲和谢阁主当年那样,以琴为刃,以心为甲,并肩而立,就能抵挡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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