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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将伞轻轻靠在墙边,抬手轻抖了抖肩头与衣襟上的雪沫,动作缓慢而克制,仿佛生怕惊扰了屋内的宁静。
随后,他才迈步走进房中,脚步轻稳,衣摆微动,整个人如松柏立雪,清冷而端肃。
方景序一见是他,脸色瞬间僵住,嘴角的笑容像是被冻在了脸上,动弹不得。
真是怕啥来啥。
他急忙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都带着几分干涩:“沈大人。”
沈文远见他起身,只轻轻抬了抬手,语气温和:“别客气,坐吧。”
方景序一向能言善道,厚着脸皮也能撑场子,可这一刻,却觉得脊背紧,手脚无措,仿佛被当众揭了短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立刻钻进去。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触到一片湿热。
手心全是汗。
是紧张冒的?
还是炉火太猛烤的?
他自己也分不清。
沈文远没有再看他,而是缓步走到床前,目光落在商亭羡身上。
他的神情温和,语气温和而恭敬:“听说公子今日精神好了不少,我特地抽空过来看看,不知可方便打扰?”
商亭羡靠在床头,唇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抹淡然笑意,声音虽弱,却清晰从容:“多谢沈大人挂心,今日确已好转许多。”
“哪儿敢称什么挂心。”
沈文远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苏氏身上,见她正低眉凝神,指尖稳稳捏着银针,动作轻巧而精准,仿佛每一针都带着千钧之力,却又如羽毛般细腻无声。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轻叹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自嘲与敬服,“我前前后后在这间屋里守了两天,一针一针地试,寒气却如铁壁铜墙,纹丝不动。可老夫人一回来,只消一针下去,公子竟立刻有了反应,身子能动,气息也稳了下来。我这点医术,在您面前,简直不堪一提,差得太远了。”
苏氏微微抬眼,目光如水般清亮,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一弯,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温柔却不张扬。
她的声音清润如玉:“大老爷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若不是您先前几日不眠不休,用针法稳住了公子体内的寒毒,让他不至于恶化至死,就算我今日有通天的手段,也无从施展。寒毒一旦入髓,便如野火燎原,再难扑灭。您的功劳,半分都不可抹去。”
“这世上最难缠的病,到了您这儿,好像都不算事儿了。”
沈文远低声感慨,语气中带着一丝由衷的钦佩,眼神却仍有一丝敬畏与不确定。
“哦?”
苏氏微微挑眉,手中银针未停,语气温和地反问,“大老爷为何这样说?”
“寒症,是三大绝症之一,自古以来,无数名医束手无策,甚至避之如蛇蝎。就连当年的老太爷,医术通神,也曾亲口说过此病无解。如今您一出手,竟短短几针便见成效。这……
这已非寻常医者所能为。您能治,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方景序坐在一旁,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脸色微变。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随口附和,简直是自讨苦吃。
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他暗骂自己:嘴怎么就这么欠呢?
明明一句话就能过去,偏要多此一举,显得自己多事又轻浮。
这下好了,人家苏氏姑娘没开口责备你,你自己倒先臊得坐立难安,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苏氏心里清楚得很:再难的病,再诡谲的毒,落在她手中,她都有办法应对。
几百年的见识与经验,早已让她对生死之间有了然的把握。
可她最烦的,就是别人一见面便极尽吹捧,仿佛她真是什么神仙下凡,无所不能。
这种话听多了,不仅不觉得舒服,反而觉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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