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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第1页）

客

出租车碾过积雪，最终在一栋透着暖黄灯光的居民楼下停稳。

引擎熄火，车厢内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残馀的低鸣和窗外呼啸的风雪声。

许驿晟几乎是立刻松开了紧扣的手，动作快得像被烫到，指尖残留的滚烫触感和唇瓣触碰手背的酥麻感还未散去，脸上的红潮也尚未完全消退。

他迅速而慌乱地将被扯下的围巾重新拉高，几乎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依旧残留着羞赧与慌乱馀波的眼睛，飞快地瞥了周诺仪一眼，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放在腿上的丶指节微微发白的手。

周诺仪的脸也红扑扑的，心脏还在不争气地擂鼓。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脸上的热度，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到丶到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他率先推开车门，凛冽的风雪瞬间灌入，吹得他一个激灵，倒是清醒了几分。他绕到另一边，替许驿晟拉开车门。

许驿晟低着头下车，厚厚的围巾和羽绒服领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微红的耳尖。

他沉默地跟在周诺仪身後，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丈量着通往未知的距离。

周诺仪回头看他，路灯下，许驿晟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那份面对他时的激烈情绪似乎被严实地包裹了起来，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感。

“别怕，”周诺仪压低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有我呢。”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周诺仪掏出钥匙，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转动钥匙，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一股混合着饭菜香气和温暖家居味道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气。

“爸，妈！我回来了！”周诺仪扬声喊道，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和活力，率先踏进明亮的玄关。

客厅里灯火通明。周母正从厨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周父则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周若然靠在单人沙发里看手机，而江语辰则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闻声也擡起了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诺仪身後那个裹得严实丶身形高挑却明显局促的身影上。

“我就说你别慌了，诺诺回来了，他这麽大人能丢哪去……”周母的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许驿晟身上，顿住了。

她将水果盘放在茶几上，快步走到玄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关切，目光在周诺仪和许驿晟之间快速扫视，“……我说你刚刚匆匆忙忙跑出去干嘛，喊都喊不住，我以为出什麽大事呢！原来是……”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许驿晟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而了然，带着长辈特有的温暖：“是小许吧？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死了！”

周父也放下了报纸，站起身，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审视的目光在许驿晟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看向周诺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大概是关于这深夜带人回来的突兀，或是想确认点什麽。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周母仿佛心有灵犀般，不动声色地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递过去一个极其隐晦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眼神。

周父接收到信号，眉头依旧蹙着，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对许驿晟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外面风雪大，进来暖和暖和。”

许驿晟这才略显僵硬地弯下腰换鞋，围巾依旧遮着下半张脸，低声说：“叔叔阿姨好，打扰了。”声音隔着围巾，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打扰不打扰！”周母热情地招呼着，“快把围巾摘了吧，屋里热。语辰，别打游戏了，给小许倒杯热水。”

江语辰利落地放下手柄，故作夸张的来了一句：“卧槽——”

他动作麻利地去倒水，眼神却在周诺仪和许驿晟之间打转，充满了促狭的好奇。

周若然也放下了手机，目光平静地落在许驿晟身上，只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没说话，但那审视的目光似乎比周父更直接，也更锐利几分。

许驿晟依言摘下围巾，露出难掩紧张的脸颊，耳根处的红晕虽然淡了些，但依旧清晰可见。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接过江语辰递来的热水杯，低声道谢，指尖冰凉。周诺仪站在他身边半步的位置，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悄悄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晚餐的气氛比预想的要缓和。周母热情地张罗着，不停地给许驿晟夹菜，语气自然又亲切：“小许啊，多吃点，别客气。诺诺在家总提起你，说你学习特别用功，脑子也聪明，上次家长会老周回来也说你那道压轴题解得漂亮。”她巧妙地化解着许驿晟的拘谨，“就是太瘦了，得多吃点。”

周父话不多，偶尔问几句关于学业和家里的情况，语气虽算不上热络，但也算温和有礼。

许驿晟的回答都简短而清晰，努力做到得体。周诺仪则在一旁充当气氛组，时不时插科打诨，讲点学校的趣事，努力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带，目光却总忍不住瞟向身边的许驿晟，观察着他的细微反应。每当许驿晟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一点，周诺仪的心也跟着松快一分。

周若然依旧沉默，但偶尔看向许驿晟和周诺仪的眼神，带着一种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嗯，姑且算是默认的平静。

饭毕，周母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自然而然地安排起来：“我现在把客房收拾出来。”

许驿晟立刻站起身：“阿姨，不用麻烦了，我……”

“麻烦什麽呀！”周母打断他，利落地擦着手，“客房语辰住了，我现在收拾收拾，让他和……”她目光转向周若然。

周若然头也没擡，声音清冷：“我不跟江语辰睡。”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商量馀地。

周母立刻看向许驿晟，笑容温和又带着点歉意：“那就委屈你了啊小许。诺诺房间床是小了点，你俩都是男孩子，挤挤应该能睡下？”

话音刚落，周父皱着眉，忍不住插了一句：“沙发睡不成啊？”

他指了指客厅宽敞的皮质沙发。这话带着点试探，也带着点父亲对儿子领回一个“特殊”朋友的本能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周母立刻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分量十足：“老周！你这心未免也太黑了点！新来的客人，还是大过年的，又是诺诺的同学，就让人家睡沙发？像话吗？”

她转向许驿晟，笑容依旧温暖：“别理他，就听阿姨的，跟诺诺凑合一晚。诺诺，带小许去你房间看看，拿条新毛巾牙刷。”

周诺仪的心跳瞬间加速，偷偷瞄了一眼许驿晟，果然看到对方白皙的脖颈又迅速蔓开一层薄红。

许驿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但在周母不容置疑的安排和周诺仪亮晶晶的丶带着期待的目光下，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谢谢阿姨，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周母笑着挥手，“诺诺，快去！”

江语辰在一旁挤眉弄眼，无声地对着周诺仪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周若然则瞥了父亲一眼，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无声的嘲讽，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拿起手机。

周诺仪压下心头的雀跃和同样翻涌的羞意，故作镇定地对许驿晟说：“阿晟，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许驿晟沉默地跟在他身後一步之遥，像一只被牵引着踏入未知领地丶既紧张又无法抗拒的……大型猫科动物。

房门在身後轻轻关上，隔绝了客厅的灯光和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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