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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走远（第1页）

不会走远

开学的气氛像一层无形的薄霜，迅速覆盖了假期最後的那点喧闹。

高一下册的开啓，意味着期中之後那道名为“选科分班”的门槛便横亘眼前。

这个认知沉甸甸地压在周诺仪心头，尤其在晚自习明亮的灯光下，看着身边许驿晟专注解题的侧影时，那份焦虑便悄然缠绕上来，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课桌下，手机屏幕在周诺仪掌心亮着微光。他指尖犹豫地在键盘上敲打，删删改改，最终还是把那些盘旋在脑海里丶带着不安的问题，悄悄发送给了旁边一臂之隔的同桌。

他的微信名不知道什麽时候又改回了“单向讯号”。

单向讯号：[焦虑小狗.jpg]

单向记号：阿晟……选科，你肯定物化生吧？

单向讯号：竞争好大啊，听说都是年级里最强的在争……

单向讯号：我…我不想被你落下。想离你近一点，也想离优秀近一点……不想赶不上趟。

单向讯号：配不上你怎麽办……

单向讯号：我心里特别慌，好多学过的知识都还没掌握透。

单向讯号：你这麽优秀，我真的好怕被落下……

消息一条条跳出，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和对未来的忐忑。

许驿晟放在桌洞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他垂下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身边低着头丶手指无意识蜷缩着书本页角的周诺仪。

暖白的灯光落在他微鼓的脸颊和紧抿的唇线上，透着一股倔强的脆弱。

许驿晟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移动。周诺仪屏息看着自己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比平时长得多的时间。

然後，回复来了。

许驿晟一条一条地，清晰地回应着他那些不安的句子。

“嗯。”这是回答他关于选科的确认。

接着，他点开周诺仪那句“不想被你落下…不想赶不上趟”，回复道：“不会的我教你，不会让你赶不上趟。”

目光扫过“配不上你怎麽办……”，他指尖顿了顿，打下：“我们是互相喜欢，不是比较，别瞎想。”

针对那句“好多学过的知识都还没掌握透”，他回道：“我也有问的时候，又不是所有知识都能掌握。”

周诺仪的心跳随着这些简洁却有力的回复一点点安定下来，但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段他从未在许驿晟那里见过的丶长长的文字：

世界上最好的晟：我们是并肩的。我会拉着你，你也在推着我。现在我帮你补短板，以後你带我发现新东西。谁也不会落下谁，因为我们要一起走。

我们一起。

然而，出乎许驿晟意料的是，在接收到他那段长长的丶近乎剖白的回复後，周诺仪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一点点甜头就立刻恢复元气，叽叽喳喳地凑过来小声说些什麽，或者发来一串表示开心的表情包。

他反而变得异常沉默。

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被周诺仪轻轻扣在桌面上。他没有再打字，也没有立刻转头看向许驿晟。

暖白的灯光下，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肩膀却似乎微微塌陷了一点。然後，在许驿晟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的注视下，周诺仪慢慢地丶慢慢地，将整张脸埋进了交叠在课桌上的臂弯里。

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角落的小动物，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时间仿佛在晚自习特有的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书声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周诺仪就那麽一动不动地趴着，很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擡头。只有偶尔，许驿晟能极其细微地感觉到，他靠着桌面的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许驿晟的心口像是被什麽柔软却沉重的东西撞了一下。他明白了。

那些看似被安抚下去的焦虑和不安，那些对未来分班的恐惧，那些“配不上”的自我怀疑，以及自己那番从未有过的丶带着沉重承诺的长句回应……所有的重量叠加在一起，像潮水般涌来，并非被驱散，而是在周诺仪心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以这种近乎疲惫的丶彻底卸下心防的沉默方式。

他不是不需要回应，恰恰是那回应太有力量，太直击心底，反而让一直努力支撑着丶表现得积极乐观的周诺仪，在这一刻，终于允许自己流露出那份深藏的脆弱和依赖。

许驿晟没有试图去推他，也没有再发消息。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那个蜷缩起来的丶毛茸茸的发顶上。

他把自己桌面上摊开的习题册，不动声色地往周诺仪那边挪了挪，书页的边缘几乎要碰到周诺仪的手臂。然後，他也微微低下头，重新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却并没有立刻开始书写。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无声地宣告着陪伴的存在——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许驿晟以为他会一直趴到下课铃响时，臂弯里传来一声闷闷的丶带着浓重鼻音的低语，轻得像羽毛拂过：“……阿晟。”

许驿晟立刻停下笔，侧过头，低低应了一声：“嗯。”

周诺仪依旧埋着脸，声音从臂弯的缝隙里透出来，含混不清，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依赖的柔软，他的手从桌下伸过来：“……让我充会儿电。”

许驿晟看着那颗埋在自己习题册旁边的脑袋，眼中最後一丝紧绷散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温柔。

他轻轻“嗯”了一声，扣住周诺仪的手，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嗯。充多久都行。”

许驿晟没把心底最深处的那几句话说出来。

你努力向我跑来的样子，笨拙又坚定，本身就已经在发光了。那份光芒，比任何排名都更耀眼。

而离他近一点……

许驿晟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深藏的丶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周诺仪的手掌。

只要你想靠近，我就在这儿。一步也不会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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