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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当初望月楼受人打压门可罗雀之时,妈妈急,姐妹们急,我也急的要命。望月楼要是没生意了,便没了生计活路了啊。所以参加花魁大赛也是想搏一搏。得公子大力相助,这事儿居然成了,这可真是侥幸之极。”
林觉心道:那可不是侥幸,我花了多少心血,你们下了多少苦功,那是付出了努力的结果。
“可是啊,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犯了个大错误了。当初楼子里没生意的时候,虽然生计无着,但是姐妹们那段时间其实内心里很开心。我看的出来的,她们不用每天笑脸迎人,不用每天去伺候那些各色人等,她们其实是心里快活的。若是无生计之忧,她们想必是愿意永远那般生活的。很多姐妹已经在想后路了,有的想投亲靠友,有的想做个小买卖,有的想回老家找个老实人嫁为人妇。总之,其实很多人都已经开始考虑离开花界了。”
谢莺莺轻轻的将手中的黄叶抛落,那黄叶打着转儿落在地上,跟其他的叶子在一起,成为了普通的不可分辨的一片。
“可是,花魁居然被我们夺了,楼里的生意又火爆了,姐妹们又都有恩客了,她们之前的想法也都打消了。林公子,奴家感觉自己犯了罪。望月楼的败落或者是个契机,姐妹们本应该藉由此契机脱离这个苦海的,可是现在她们又被我拉回来了。我……我希望她们活的好,活的舒心。我并不想让她们永远陷在这个泥潭里。可是我亲手将她们拉回了泥潭中,我很不开心,非常非常的不开心。林公子,你说我想的对么?”
林觉静静的看着谢莺莺,心中不是滋味。谢莺莺想的事情林觉当然没想过。在林觉看来,青楼女子可不就是要笑脸迎客,可不就要愉悦他人卖笑为生么?然而自己居然忘了,她们也是人,她们其实也是无可奈何,她们也厌恶这一行。只是她们都被污泥沾染了,洗不白了,所以只能继续操持此业直到人老珠黄。
但身为青楼之中的人,谢莺莺的感受便清晰的多了,她最明白身边这些女子的心思。一个觉悟了的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作恶而非帮人,也难怪她心情不悦。
“莺莺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负罪之感了。或许我不该帮你们的。”
“不不不,奴家不是那个意思,并无半分责怪公子的意思。公子一片好意帮我们,奴家还来矫情,那还是个人么?奴家的意思是……总之……奴家的意思……”
谢莺莺急着解释,脸上急的通红。
林觉摆手笑道:“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想让她们脱离苦海。你是一片好心。”
“不光是她们,我自己也是这么想。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每天都有人逼我,他们都想得到我。我不知得罪了多少有权有势之人。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林觉皱着眉头沉思不语。夕阳从树木之间照射而近来,金色的阳光透过树隙,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的亮色。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吹得两人衣衫猎猎。树枝一片哗啦啦作响,下一刻,漫天落叶飘飘洒洒而下,飞舞着,转折着,身不由己的坠落在地上。
“莺莺姑娘,我有个提议,或可能解姑娘之忧。”林觉拂开掉落在肩头的一片黄叶,开口道。
谢莺莺抬头惊讶的看着林觉。
“是这样。”林觉组织着措辞,沉吟道:“如果让你望月楼全部退出花界,该做他行,你以为如何?”
“退出花界,改做他行?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林觉沉声道:“你们在花魁大赛上已经做了你们能做的事情,而且你们做的非常好。那便是演出剧目。最近有没有人要你们再演出《杜十娘》呢?”
“有啊,当然有。天天都有。奴家都不得不在楼里演了很多小段,他们非常喜欢,每天都有大把的人要求我们演。”谢莺莺叫道。
林觉微笑点头道:“那就好,这说明,市场是有的。我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公子何意?奴家没听懂……”
“将望月楼从青楼改为剧场,望月楼将是大周第一个专门演出剧目的地方。这便是你要的出路。”林觉微笑道。
“什么?”谢莺莺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林觉:“这……可以么?”
林觉道:“相信我,绝对可以。那出《杜十娘》证明了你们可以。如果你们愿意这么做,我会全力帮你们。我的肚子里可不止有杜十娘这一个故事,我还有很多很多的好故事,我可以将它们全部变成话本。”
谢莺莺忽然惊喜的大叫了起来:“真的么?这岂非就是奴家所希望的,既可以自食其力,又可脱离苦海之策么?”
林觉淡淡道:“何止是自食其力,若是能做的好的话,你们将成为大周的明星,收入也自不菲。我绝不骗你。当然,事无绝对,这当中也有失败的风险,我想你们该考虑清楚。”
谢莺莺连连点头道:“奴家明白,奴家明白。只要林公子帮我们,奴家便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回去便跟妈妈和姐妹们商量,剧社,嘻嘻,专门演剧目,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林觉笑道:“且莫高兴,未必她们都同意,我只是提个想法给你,剩下的便需要你去说服她们了。”
谢莺莺连声道:“是是,奴家回去说服她们,我想事儿该没那么难。”
林觉微笑点头,看看西沉的夕阳道:“太阳快下山了,你的大车能否让开一条路,让我回家呢?读了一天的书,我已经很累了。”
谢莺莺连声道歉,喜滋滋的跟着林觉出了树林,两架大车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回城而去。
……
杭州城里爆出了个大新闻,望月楼歇业了。九月初五午后,一群前来望月楼消遣的闲汉们赫然在望月楼的门廊前看到了一张一人高的大木牌,上面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短短的写了两句话。
“本楼从即日起不再接待客人,从此以后杭州城再无望月楼。”
错愕之际,众人现了望月楼门楣上那个挂了二十年的老招牌也被卸下了,只留下一片灰迹斑斑的空处,裸露着掉了红漆干燥开裂的横梁。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全城,百姓们都傻了。
“这是怎么了?才夺了花魁没到一个月,便关门了?花魁娘子风头正劲。望月楼客人如潮,怎地便不做生意了?”
“是不是背后有人捣鬼?逼得他们关门歇业了?”
“不至于吧,谁会这么干?难道是……”
“嘘。莫要瞎猜。我觉得不像是有人搞怪。要闹早就闹了,这都二十多天了,望月楼热闹红火了这么多天,要是背后有人闹的话,也不会让他红火这么多天。况且就算是有人逼,也不至于歇业啊,牌子都拿了。怕是望月楼里边生了内乱了。”
“啧啧,花魁的桂冠也不是那么好带的,搞不好生意好了反倒真的乱了。从此再无望月楼,那意思是再不开业了呗?这花魁岂非白拿了?”
“是啊,要关门早关门啊,拿了花魁却关门歇业,万花楼和群芳阁可怎么想?这不是教人上火么?”
城中舆论如沸之时,次日清晨,望月楼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个新的牌匾挂上了门楼。红色金底的大字写着《江南大剧院》五个熠熠生辉的大字。
谢莺莺和谢丹红带着一干姐妹在门前摆了香案拜祭天地,祈祷一番后齐齐转身对着围观的百姓们行礼。
“谢妈妈,你们这是在折腾什么啊?正红火的青楼不开,怎地成了什么大剧院了?”众人七嘴八舌问道。
“各位乡亲父老,容奴家给诸位解释解释。我望月楼这么多年来承蒙诸位恩客眷顾,得以存续至今,奴家这里深表谢意。但现在,奴家不想将楼子开下去了,原因嘛也不便细说。这《江南大剧院》是新开的专门演出剧目话本的演出之所。从即日起,此楼将略作整修。半个月后开始演出剧目。你们不是很多人想再看一遍《杜十娘》么?届时便可花些小钱买票入场观看,有座位,有茶水,有人伺候,踏踏实实的看戏。”
“哦?原来如此。这倒是新鲜了。”有人道。
“那么,花魁娘子怎么办?你们得了花魁,却关了楼子,这可怎么说的?”有人叫道。
“花魁娘子之名请诸位今后莫要再叫了,这名头我不要了。”谢莺莺脆声道:“诸位要是喜欢奴家的,倒是可以来看戏捧场。奴家将出演今后的每一场戏。事前告诉大家,我们可不止有杜十娘这一出,十月初一处新剧名叫《牡丹亭》的便要出演,后面每个月都有新剧目,保管诸位看的满意。具体事宜,我们会再出告示告诉大伙儿的。”
百姓们咂舌摇头的有之,叫嚷不满的有之,期待的也很多。望月楼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当真是教人既惊讶又钦佩。不少领略了那天花魁之夜上那出剧目震撼效果的人,更是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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