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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後往云辰锦寺走,玄龙不知何时缩成了巴掌大,蜷在莫秋榆的肩头,时不时用尾巴尖扫扫他的下巴,像是在撒娇。夜风里的松涛声渐渐清晰,莫秋榆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法宗向来和道宗不对付,李长老的煞气里掺了他们的东西,这事恐怕没那麽容易了结。
刚到山门,莫秋榆就看见中门那棵老槐树下站着个人。月白色的道袍,背着手,腰杆挺得笔直,正是他爷爷,道宗宗主莫吉仁。树影里还藏着几个身影,精卫的裙摆扫过石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陈涧转着玉扳指的动作一顿,朝他挤了挤眼,而穗无厌缩在精卫身後,只露出半张脸,看见他怀里的花娃娃,眼睛亮了亮,又飞快低下头。
莫秋榆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下意识放慢。他想起上个月把精卫从法宗少宗主的婚房里抢出来的事,当时闹得太大,五大宗门哪个不知道道宗的几个愣头青胆大包天,敢在法宗的地盘上抢人?法宗宗主放话出来,要把他们几个扒了皮挂在宗门口示衆,这些天他们躲在云辰锦寺,就是怕被抓回去领罚。
“爷爷。”莫秋榆硬着头皮走过去,把花娃娃往身後藏了藏——倒不是怕被骂,是怕这沾了煞气的东西惊着老人。
莫吉仁没看他,目光落在沧纤辰身上,声音不高不低:“戏台那边,处理干净了?”
“是。”沧纤辰拱手,“李长老的残魂已灭,傀儡阵也破了。”
莫吉仁这才转头看莫秋榆,眼神在他怀里的花娃娃上停了停,又扫过他袖口沾着的黑泥,眉头没动,只是问:“伤着了?”
“小伤。”莫秋榆挺直腰板,刚想说没事,就被精卫打断。
“什麽小伤!”精卫几步窜过来,指着他肩头的玄龙,“玄龙都现形了,肯定动了真格的!你也是,不知道先传信回来?要是沧纤辰没赶去……”
“好了。”莫吉仁擡手止住她的话,目光重新落回莫秋榆身上,“明日午时,跟我去法宗。”
莫秋榆心里一沉,果然是为了精卫的事。他偷偷看了眼陈涧,那家夥正低头转着玉扳指,肩膀却在微微发抖——多半是憋笑。
“爷爷,这事是我领头的,”莫秋榆往前站了半步,把沧纤辰和陈涧护在身後,“跟他们没关系,要罚就罚我一个。”
“哦?”莫吉仁挑眉,眼里难得有了点波澜,“你倒有担当。”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去领罚。”
莫秋榆愣了:“那是?”
“去请罪。”莫吉仁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法宗少宗主的婚典被搅了,总得给人家个说法。”他看了眼精卫,“她是道宗的人,道宗不能护短。”
精卫的脸瞬间涨红,攥着裙摆的手指节发白:“我不回去!那个姓赵的就是个僞君子,婚典上还在跟侍女眉来眼去……”
“住口。”莫吉仁的声音冷了几分,“成何体统。”
精卫咬着唇,眼圈红了,却硬是没再说话。穗无厌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把脸埋在她背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莫秋榆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精卫为什麽逃婚——那法宗少宗主赵珩,仗着宗门势大,在外面养了七八个妾室,这事谁不知道?精卫性子烈,怎麽可能忍得下?
“爷爷,”莫秋榆忍不住开口,“那赵珩本就不配……”
“轮得到你置喙?”莫吉仁打断他,语气重了几分,“法宗势大,道宗如今根基不稳,不能硬碰。”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後落在莫秋榆身上,“明日午时,备好拜师帖,跟我去法宗山门。”
说完,他转身就走,玄色的道袍在月光下划出道利落的弧线,没再回头。
陈涧这才凑过来,撞了撞莫秋榆的胳膊,挤眉弄眼:“可以啊,居然没被当场打断腿。”
“滚。”莫秋榆没好气地推开他,心里却更沉了。拜师帖?这哪是请罪,分明是要把他们几个当徒弟送过去赔罪。法宗那些人,一个个眼高于顶,到了他们地盘,还不是想怎麽搓圆捏扁就怎麽搓圆捏扁?
“别担心。”沧纤辰忽然开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瓷瓶,塞到莫秋榆手里,“明日见机行事。”瓶身上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莫秋榆莫名安定了些。
精卫还在生闷气,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嘴里念念有词。穗无厌小心翼翼地递过块手帕,声音细若蚊蚋:“精卫姐姐,擦擦。”
精卫低头看见她手里的帕子,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顿时笑了出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我们小无厌疼人。”
莫秋榆看着那帕子,忽然想起怀里的花娃娃。他把木偶拿出来,递到穗无厌面前:“诺,找着了。”
穗无厌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星,伸手就要接,却在看到那条红绳时顿住,小手缩了缩,怯生生地问:“它……它怎麽了?”
莫秋榆这才想起红绳上的血,连忙扯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没什麽,沾了点灰。”他把木偶塞进穗无厌怀里,语气不自觉放软,“拿着吧,再丢了可没人给你找了。”
穗无厌紧紧抱着花娃娃,小脸埋在木偶上,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却明显轻快了许多。她的小发髻还歪着,丝带垂在颈後,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只刚找到窝的小兽。
莫秋榆看着她那模样,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明日去法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人伤着她。
夜风穿过山门,带来远处的钟声,清越悠长。莫秋榆擡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身边的几人,握紧了沧纤辰给的瓷瓶。明日的法宗之行,怕是比对付李长老的残魂还要凶险。但他不怕,就像上次在诛魔台一样,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他就敢往前冲。
“走了,回去睡觉。”莫秋榆拍了拍手,率先往殿里走,脚步轻快得不像要去赴险的人。玄龙在他肩头蹭了蹭,发出一声低低的龙吟,像是在应和。
身後传来陈涧的抱怨声,精卫的笑骂声,还有穗无厌小跑着跟上的脚步声。这些声音混在夜风里,竟驱散了不少白日里的血腥气,让这微凉的月夜,融入墨水里,化于一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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