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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解元荣归劫後新生（第2页）

他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渴了就在马背上灌几口冷水，饿了啃几口硬得硌牙的干粮。困极了，就在驿站短暂打个盹，噩梦惊醒，满身冷汗，立刻又翻身上马！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清喻躺在火海里，浑身是血…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发狂！

终于，清河村那熟悉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沈砚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村口！

村口的老槐树下，已有眼尖的村民看到了那疾驰而来的烟尘和马背上熟悉的身影！

“是沈相公！沈相公回来了！”

“沈相公回来了——！”

消息如同燎原之火，瞬间传遍全村！王婶丶刘大娘丶铁柱丶孙寡妇…所有牵挂的人都涌向了沈家小院的方向！

沈砚根本无暇顾及沿途村民的招呼，他像一阵风般冲到自家院门前，勒马！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沈砚不等马停稳，便滚鞍下马，一个踉跄扑向院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瞬间沉入冰窟！焦黑的废墟，刺鼻的气味，坍塌的竈房…如同最残酷的战场！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喉咙！

“清喻！清喻——！”他嘶哑地喊着，不顾一切地冲向西厢房！

房门被猛地推开！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沈砚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炕上那个趴伏着的丶瘦弱的身影！

“清喻！”沈砚扑到炕边，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哽咽。他颤抖着伸出手，想碰触，却又怕弄疼了他。

林清喻被惊动，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当看清眼前那张布满风尘丶憔悴不堪丶写满了恐惧与心疼的脸庞时，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汹涌而出！

“夫…夫君…”嘶哑微弱的声音，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沈砚心上。

“我在！我在！清喻，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沈砚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握住林清喻那只冰凉的手，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林清喻的手背上，滚烫灼人。

林清喻想说话，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小小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沈砚心如刀绞，连忙轻轻拍抚他的後背，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别说话…清喻，别说话…我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沈砚的声音哽咽着，一遍遍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安慰，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清喻身上的伤痛。他仔细端详着清喻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感受着他指尖的冰凉和後背包裹纱布下传来的灼热温度，巨大的心疼和後怕几乎将他撕裂。

王婶抹着眼泪，将那个熏黑的木箱捧到沈砚面前：“沈相公…清喻哥儿他…他就是为了护住这些…才伤得这麽重…”

沈砚的目光落在木箱上，看着里面完好无损的书籍和他寄回的信件，再看看炕上气息奄奄丶却努力朝他微笑的清喻，一股难以言喻的丶混杂着滔天愤怒和刻骨温柔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他猛地低下头，将额头紧紧抵在林清喻微凉的手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丶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厢房里低低回荡。

他的清喻，他的命，为了守住他们的家，守住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沈砚的归来，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小院惶惶的人心。他立刻接手了照顾林清喻的所有事宜。

他亲自去县里请了最好的外伤郎中，详细询问病情和调养之法。他守在炕边，寸步不离，按照郎中的指示，小心翼翼地给林清喻清洗伤口丶更换敷药。每一次触碰那红肿溃烂的伤处，看着清喻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和紧咬的嘴唇，沈砚的心都像被凌迟一般。他动作轻柔到极致，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喂药更是艰难。林清喻肺部受损，吞咽困难，常常喝几口就呛咳得撕心裂肺，药汁混着血丝咳出。沈砚便将他半抱在怀里，用勺子一点点地喂，一边喂一边轻声安抚，耐心地等他平复喘息。一碗药，往往要喂上小半个时辰。

高烧反复时，林清喻神志昏沉，呓语不断，时而喊着“夫君”，时而惊恐地叫着“火…火…”。沈砚便彻夜不眠地守着他，用浸了凉水的布巾一遍遍为他擦拭额头丶脖颈丶手臂降温，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一遍遍低语：“清喻别怕，我在…火灭了…我在…”

几天下来，沈砚眼窝深陷，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中布满血丝。但他眼神中的焦虑和恐惧，却在林清喻每一次平稳的呼吸丶每一次清晰的呼唤中，一点点被抚平，转化为更深的怜惜与守护的决心。

林清喻的伤势在沈砚无微不至的照料和昂贵药物的作用下，终于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好转。高烧退了，咳嗽减轻了，咳血也止住了。後背的灼伤虽然依旧狰狞疼痛，但红肿在消退，边缘开始结痂。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精神也渐渐恢复。

这天午後，温暖的秋阳透过窗棂，洒在炕上。林清喻精神好了些，靠在沈砚为他垫高的软枕上。沈砚正端着一碗熬得浓稠软烂的肉糜粥，一勺勺吹凉了喂他。

“夫君…你瘦了…”林清喻看着沈砚憔悴的脸，心疼地小声说。

“我没事。”沈砚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粥渍，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倒是你，要多吃些，伤才好得快。”

“嗯…”林清喻顺从地喝下粥，犹豫了一下，看向沈砚，眼中带着一丝後怕和愧疚，“夫君…家里…竈房没了…柴棚也没了…我…我没守好家…”

“傻瓜！”沈砚放下粥碗，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无比认真，“家是什麽？家是清喻在的地方！家是这些书，这些信，是清喻拼了命也要守住的东西！”他指向那个放在炕头丶被擦干净的熏黑木箱，“房子塌了可以再盖，柴棚烧了可以再建！只要清喻你平平安安，只要这些东西还在，我们的家就在！而且，”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林清喻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这个家，以後有我一起守！我们一起把它建得更好！更牢！”

林清喻感受着额间传来的温热，听着那坚定有力的承诺，眼中再次泛起水光，但这一次，是安心与幸福的泪水。他用力地点点头：“嗯！一起…建得更好！”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天的锣鼓声和无比亢奋的呼喊！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无与伦比的喜气，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劫後馀生的清河村上空：

“捷报！捷报！贵府老爷沈讳砚高中乙巳年青州府乡试第一名解元！恭贺沈解元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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