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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根藤相济暗流织网（第1页）

第47章根藤相济，暗流织网

武昌府衙，正堂。

香案高设，青烟缭绕。湖广三司官员丶武昌府属僚丶以及闻讯赶来的地方耆老丶士绅代表，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鸦雀无声。唯有宣旨太监那特有的丶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尖利嗓音，穿透寂静，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湖广按察使司佥事孙啓元，监守自盗，栽赃构陷，罪大恶极！着革职拿问，押解进京，交三司会审！家産抄没！一应党羽，由钦差大臣沈砚，严查严办，绝不姑息！…都察院湖广道监察御史周廷玉，风闻不实，构陷大臣，颠倒黑白，着即革职，交部严议！…湖广清丈事宜，仍由户部侍郎沈砚全权督办！三司官员及地方有司，胆敢阳奉阴违丶阻挠新政者，无论品阶，沈砚可先斩後奏！…”

“另，流民王石头忠勇可嘉，赐白银五十两，良田十亩，伤愈後准其入武昌府衙充任衙役。其户帖，着武昌府妥善办理，永为良籍！钦此——！”

“臣等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带着劫後馀生的战栗与深深的敬畏。

圣旨念罢，宣旨太监将黄绫卷轴郑重交到跪在最前方的沈砚手中。沈砚双手高举过顶，稳稳接过，声音沉凝：“臣沈砚，叩谢天恩！必当鞠躬尽瘁，不负圣托！”

他缓缓起身，玄色官袍在肃穆的气氛中更显威严。目光扫过堂下衆人，布政使钱友亮脸色灰败，额头死死抵着地面，身体微微发抖；按察使丶都指挥使等人亦是面色凝重，眼神闪烁。那些曾依附孙啓元丶或对清丈阳奉阴违的官员，此刻更是噤若寒蝉，如同待宰的羔羊。

“诸位都听见了。”沈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住了一切窃窃私语，“圣意昭彰，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孙啓元丶周廷玉，咎由自取！陛下赐下‘先斩後奏’之权，非为沈某跋扈，实为清丈国策畅通无阻，湖广吏治澄清有望！”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刺钱友亮等人：“自即日起，湖广清丈行辕设立‘考成簿’！各府州县清丈进度丶田亩厘清丶赋税收缴丶流民安置丶薯蓣推广成效，皆需按旬呈报！凡有推诿懈怠丶虚报瞒报丶甚至暗中阻挠者，一经查实，无论何人，沈某必当以圣赐之权，严惩不贷！勿谓言之不预！”

“下官等…谨遵沈大人钧令！必当殚精竭虑，推行新政！”钱友亮等人声音发颤，齐声应诺。那“先斩後奏”四个字，如同悬顶利剑，彻底斩断了他们所有的侥幸和阳奉阴违的心思！沈砚，携圣意与铁腕，已彻底掌控湖广大局！

宣旨太监将沈砚请至一旁，从袖中取出一个明黄锦囊，低声道：“沈大人，陛下口谕：‘根藤相济，卿当勉之。’”说着，将锦囊递过。

沈砚心中一震，双手接过，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洒金御笺，上面赫然是皇帝亲笔御书的四个遒劲大字：

根藤相济！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这四个字，是皇帝对他与喻哥儿风雨同舟丶心意相通的最高褒奖！更是对他“根扎厚土，藤系黎庶”理念的深刻认同！这不仅是私人的恩荣，更是对他所行新政方向的莫大肯定！他紧紧攥住御笺，朝着京城方向，深深一揖：“臣沈砚，叩谢陛下天语褒奖！定当铭记于心，根藤共济，不负圣恩！”

京郊皇庄，织造工坊。

“咔哒…咔哒…咔哒…”

一种不同于手工纺车和织机的丶更为规律而有力的机械声，在崭新的工坊内回荡。数架由工部虞衡清吏司刘主事亲自带人丶依据喻哥儿提供的思路改良的脚踏式多锭纺纱机和水力驱动的大幅面织布机，正在匠人们的操作下，高效运转！

洁白的薯蓣藤芯纱，如同流水般从纺纱机的锭子上倾泻而下，卷成一个个饱满均匀的纱锭。染成靛青丶茜红丶姜黄等色的藤皮麻纱，则在巨大的织布机上，与藤芯纱经纬交织，飞快地吐出一匹匹纹理清晰丶色泽鲜亮丶质地细密挺括的薯蓣混纺布！效率比纯手工提升了何止十倍！

喻哥儿身着素净的细布衣裙，外罩一件靛青薯蓣布围裙，正陪同英国公府大管家和刘主事在工坊内巡视。看着眼前这井然有序丶半机械化的生産景象，听着那充满力量的机械韵律，喻哥儿眼中充满了欣慰与自豪。曾经的草棚，已变成了初具规模的工坊；曾经的几十个妇人，如今已吸纳了京畿宛平丶大兴两县近三百名贫寒妇孺在此劳作谋生！

“妙！实在是妙！”刘主事抚着花白的胡须，看着那飞速运转的水力织布机，眼中满是惊叹，“沈夫郎巧思，化腐朽为神奇！此等藤芯纱纺机与水力织机，构思精巧，省时省力，若能推广于棉麻纺织，亦是利国利民之大善！老夫定当具本上奏，为夫郎请功！”

英国公府大管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抚摸着刚下机的丶带着靛青条纹的新布：“好！好布！这産量，这品质！我们英国公府後续的订单，全包在夫郎这里了！太夫人说了，还要再追加一批用这新布做的仆役秋装！”

喻哥儿微笑着福身：“多谢刘大人擡爱！多谢管事信任！此皆赖陛下仁德，工部鼎力，英国公府垂青，更有衆姐妹辛勤劳作。喻不过略尽绵薄。”他话锋一转，带着商量的口吻，“刘大人，管事，如今工坊初具规模，原料需求大增。单靠宛平丶大兴两县薯蓣藤，已显不足。喻思量，是否可在京畿推广薯蓣种植？一则，薯蓣本身乃高産耐瘠的救命粮；二则，其藤蔓可为工坊提供源源不断的织造原料，一举两得。若能得朝廷或勋贵牵头，鼓励农户广植薯蓣，藤蔓由工坊统一收购，农户既可卖薯蓣得粮，又可卖藤蔓得钱，岂非两利？”

“推广薯蓣种植？”刘主事眼睛一亮，“此计甚善！以工坊需求带动农桑，惠及更多贫苦农户！利国利民利工！老夫回部後，定当向尚书大人建言，或可先在京畿皇庄丶官田试种，再行推广！”

英国公府大管家也点头：“太夫人最是乐善好施。若朝廷有此意，英国公府愿出部分钱粮种子，在自家庄子上带头试种，以为表率！”

工坊内，纺纱织布的机械声仿佛都带上了一丝欢快的节奏。喻哥儿看着那些在机器旁忙碌丶脸上洋溢着希望光彩的妇人小哥儿，看着那源源不断産出的丶带着草木清气的薯蓣布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这小小的薯蓣藤，正在织就一张惠及京畿无数贫寒家庭的希望之网！

京城，周府。

昔日门庭若市的御史府邸，如今门可罗雀，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周廷玉被革职查办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这个家族彻底打入了深渊。

内室，周王氏形容憔悴，眼窝深陷，往日的刻薄骄横被一种疯狂的怨毒取代。她死死攥着一份誊抄来的邸报，上面登载着皇帝对沈砚“根藤相济”的御笔褒奖，以及对周廷玉革职议处的旨意。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根藤相济…好一个根藤相济！”周王氏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沈砚！林清喻！你们这对贱人！毁我夫君前程，害我周家至此！我周王氏与你们，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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