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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寒江2（第1页）

塞上寒江（2）

妖族珍稀，甚是宝贵，生长于天地的妖族也因此遭到了大量捕捉，若是能与他们结契，对于神魂可是极大的滋养。

野生的妖族逐渐绝迹，不少宗门便开始试图豢养，但妖族并非不通人性的灵兽，他们大多数都不肯屈居牢笼，宁肯自杀也不愿意同人族修士结契。

一些宗门原以为从小豢养妖族就能让他们长大之後忠心耿耿，但妖族之间有种某种特殊的传承，即便是生来就失去了五感，他们也会在成长之中继承到祖辈遗留下来的一些基本知识，明白自己的处境，在长成之前就自绝而死。

乌衣还是晋天门弟子的时候，也曾记得宗门之中豢养有妖族，那是这世间为数不多还存活于世的妖族，掌门很是看重，也不再用圈养牲畜的方式对待他们，而是慷慨地划了一个山头给他们，除了按时送餐的弟子，其他人不得靠近半步。

十二岁之前，乌衣在养育弃婴的青婴堂里，十二岁後他和其他人一样进入内门学习，但他虽为内门弟子，却因根骨不佳，行动不便，在内门中并不受欢迎，大部分时候他都跟着那些外门弟子做些杂役，也是因为如此，他也曾给这些妖族送去灵草和灵石，见过这些被宗门豢养的妖族。

生来就在这结界之中的幼小妖族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觉得这丰衣足食的生活无忧无虑，还未学得如何化形，吃饱了就在草地上快乐地翻滚，完全没有想过更深入的问题。

乌衣只是在送餐的时候多看了两眼，便被分管长老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让他不要对宗门的珍稀财宝有什麽非分之想。

财宝，宗门从未将他们视作是独立的个体，但这一点乌衣很早就明白，即便是同族的修士，也并非人人平等，修真界里只有实力才是至上之道。

恒蒙作为掌门最得意的弟子，备受瞩目也备受关爱，但他也曾犯过错，在乌衣的印象里，起码在他加入晋天门期间，恒蒙只犯过一次错。只是他毕竟是恒蒙，不会受到太过严厉的惩罚，最後被掌门勒令禁足三个月，乌衣曾作为看门的弟子，在恒蒙的门前看了他三个月。

掌门似乎对这个最满意的弟子很是痛心，期间也曾来探望过几次，但恒蒙似乎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也是在师徒的争吵之中，乌衣渐渐地拼凑出了恒蒙究竟犯了什麽错。

他把那些妖族放走了。

晋天门豢养的妖族不多，算上夭折的也不过十个，其中一个已经学会了化形，并且继承了先祖的传承，但她很聪明，从未暴露过自己已经觉醒，并且潜伏许久，最後与恒蒙里应外合，与其他妖族一起逃得无影无踪。

那个领头的妖族，就叫衔蝉。

掌门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乌衣也没想到，那时的他已经长大成人，自青婴堂中离开，开始分担宗门杂事，也才认识这个大师兄没多久，原以为他只是犯了某些小错，却没想到他做了一件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概就是因为那一件事，让曾经的乌衣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他的怜悯，也一样能投射到自己身上。

只可惜，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普通的妖族和普通的凡人一样，寿命并不见长，长生不老是修炼的结果，而非与生俱来，数百年未见，曾经刚成年的衔蝉也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她馀下的生命不多了。

曾经跟随衔蝉一起逃出的妖族们四处躲藏，最後藏进了这个小天地，在其中繁衍生息至今，乌衣又不免多想，这“意外开辟的天地”真的是意外吗？

衔蝉毫不保留地告示衆妖，这是当初帮助他们逃出生天的救命恩人，既然是救命恩人，自然得用最好的规格招待贵客，一时间分散在洞天各地的妖族们都围拢了过来，有的感激，有的好奇，但总算没什麽敌意。

当归被这麽热情簇拥着，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少年轻的妖族夫妇还将自己新生的，尚未学会化形的孩子热情地塞到当归手上，毛茸茸一团，很是舒服，但还是太小了，当归有些可惜，他看向莫名就是能在人群之中保有一点私人空间的乌衣，又想起那巨大柔软的羽翼了。

梨蛾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外乡人，学堂暂停，让大夥都到衔蝉婆婆的家中来，不用念书她自然是高兴的，但她同样也很疑惑，夫子总是说外乡人都是可恶的，那为什麽还要这麽热情招待这两个外乡人。

她还在外围疑惑不解，突然就被衔蝉婆婆的目光捕捉到了，立马就被拉到了前面，作为某种代表展示给当归，衔蝉搭着梨蛾的肩膀，向他热情介绍道：“这是梨蛾，是族里年轻一辈最聪慧的一个。”

啊，衔蝉婆婆总是这麽说，感觉对她寄予了厚望，梨蛾却不是很想要这种期望。她忸怩了一下，挠了挠脸颊，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当归也有点不自在，妖族之中也是普通人占多数，他面前围过来的男女老少们，有不少都没有化形完全，有的甚至就是一张猫脸，衔蝉这急着把小辈推到自己面前的样子，总让他觉得好像是老猫带小猫，一屋子喵喵喵。

说是招待贵客，但其实还记得恒蒙的也就衔蝉了，她是当时唯一有了传承的妖族，其馀同族都只是盲目地跟着她逃跑，会来这里凑个热闹，也是看在衔蝉的面子上。寒暄得差不多了，一衆妖族也就散去了。

没有其他人在场了，有些问题也避让不得了，衔蝉可还没有忘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她自然也发现了救命恩人的异样，毕竟她也知道外面的传言，关于剑修恒蒙，于雷劫下身陨的传言。

衔蝉的眼中难掩担忧，她看着当归，自己心中其实也有些了猜想：“您曾经与我们约定，会为我族寻得庇护之所，但我在晋天门外等待了月馀，未能再见仙师，宗门危险，我不敢再久留，便先带着族裔离开了，我们不敢在凡人的集市逗留，大多数时候以兽形藏匿于山野之间。”

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提起这件事，最终还是决定简单略过：“在您渡劫之时，我窥见您的剑光破晓，如明星指路，便带着族裔们一路跋山涉水，追寻而来，觅得这方洞天，我以为这是您的馈赠，便与族人在这里安居了。”

普通修士渡劫之时恨不得将全部家当都搬出来，任何器具都有可能成为抵抗致命伤害的关键防护，而恒蒙在渡劫之时，居然会让一柄剑离自己而去，若非故意，怎会如此。

当归也托着下巴，他不知道该怎麽说，自己其实完全不记得了，那柄长剑到底是偶然至此，还是故意丢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且乌衣老是和他强调自己以前是一个多麽不近人情的孤高剑修，他也很难想象这麽个不像好人的孤高剑修会做好事的样子，但若是放在现在的他身上，他大概也会这麽做吧。

只是他现在好像是来收回这柄长剑的，氛围顿时又尴尬了起来，他想了想，又一次看向乌衣，朝他挤眉弄眼，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思，恒蒙的剑那麽多，少一把也没什麽吧。

很难得，乌衣居然松口了：“既然是他的意思，我自然是尊重的。”

当归完全听得出来，乌衣口中的“他”，并非是指自己，而是他记忆之中的那个不近人情的恒蒙。

......真奇怪，虽然可以说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当归还是觉得有点酸酸的，为什麽总要那麽在乎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影子呢。

从初见时当归就发现了，乌衣口中的恒蒙，总是他记忆之中的那个形象，就像是萦绕不去的执念，当归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恢复了记忆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依然会继续念叨着那个影子。

有点不爽。

衔蝉熟识的恒蒙，连自己的师父，晋天门的掌门都敢违逆，更不可能征求其他人的意见了，她看着气氛有些奇怪的两个人，思忖再三，还是开口：“我想，您会丢出自己的宝剑，是因为您认为自己暂时没办法完成承诺，但既然您现在安然无恙，取回自己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她话锋一转，短暂相处，她已判断出当归的状态不太对劲，换言之，有点好骗，所以也自然而然地要求了起来，“您是否也该继续履行您的承诺，为我族寻得庇佑之所呢？”

当归：“......”

和他人交涉果然很难，他应付不来，当归求助似地看向了乌衣。

乌衣从刚才起就似乎陷入了沉思，他不说话，谁也没办法知道他在想什麽，现在听见衔蝉这光明正大的要求，他似乎有点兴趣了，反问道：“我很好奇，恒蒙为何会答应帮助你们。”

倘若他真的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也不至于名声在外了，乌衣一直觉得很蹊跷，这不像是他认识的恒蒙。

“呀，你以为是我们给他提供了什麽好处吗？”衔蝉故作惊讶，她笑眯眯地看向当归，对方那略带傻气的样子虽然和之後的恒蒙大相径庭，却让她想起第一次遇见对方的时候。

她笑得很是慈祥：“恒蒙仙师，不一直是这麽善良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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