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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星火一（第3页）

“妈！”许瞳嘉换了鞋就往厨房冲，“你做什麽好吃的呢？”

王桐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看见许莞靓，眼睛一下子红了：“靓靓回来啦？快进来，妈给你做了红烧肉。”

许莞靓走进客厅，把外套搭在沙发上。王桐跟出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指尖带着厨房的油烟味：“瘦了，也黑了，部队里是不是很苦？”

“还行。”许莞靓不太习惯这种亲昵，往後退了半步。

“怎麽就回来了？”王桐的语气里带着惋惜，“你爸跟我说你在部队表现特别好，班长还打了电话来夸你……”

“不想待了。”许莞靓拿起桌上的苹果，用水果刀削起来。刀刃在苹果皮上划出均匀的弧线，果皮连成一条不断的线。

王桐叹了口气，没再劝。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着随和，其实倔得像头驴，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年他非要学跆拳道，许景钟气得摔了杯子，最後还是王桐找关系给他报了班；後来高考成绩出来，他说不想复读，许景钟把他锁在房里，他愣是从二楼阳台跳下去跑了。

“你爸今晚有课，得晚点回来，”王桐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烤红薯，“先垫垫肚子，红烧肉还得等会儿。”

许莞靓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许瞳嘉凑过来，抢了半块过去：“妈，哥穿军装肯定特别帅，你有没有照片？”

“有，”王桐笑着去拿手机，“上次他班长发了张他们训练的照片，靓靓站在第一排，精神着呢。”

手机屏幕上，一群穿着迷彩服的新兵站在训练场上，许莞靓站在左数第三个，背挺得笔直，脸上沾着泥，眼神却亮得惊人。许瞳嘉啧啧称奇：“哇，哥你这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许莞靓瞥了一眼，没说话。他对这些照片没什麽感觉，训练时的苦累早就忘了，只记得那天特别热，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睁不开。

“对了哥，”许瞳嘉突然想起什麽，“你退伍回来，打算干点啥？”

“不知道。”许莞靓把红薯核扔进垃圾桶，“先歇着。”

“歇着？”王桐皱起眉，“你爸肯定不同意。他本来想让你在部队考军校，就算考不上，转个士官也能有份稳定工作……”

“我不喜欢部队。”许莞靓打断她，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王桐还想说什麽，门锁突然响了。许景钟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看到客厅里的许莞靓，脸色“唰”地沉了下来。

“回来了。”许景钟把公文包往茶几上一扔，声音冷得像冰。

“嗯。”许莞靓站起身。

“翅膀硬了是吧？”许景钟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穿，让你去部队找出路，你倒好，三个月就跑回来！你告诉我，你想干什麽？在家啃老？！”

“许景钟！”王桐赶紧拦住他，“孩子刚回来，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许景钟甩开她的手，指着许莞靓的鼻子，“你问问他，高考考那点分，我没说什麽；让他去当兵，他倒好，说不干就不干！我们许家怎麽就出了你这麽个……”

“爸。”许莞靓擡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我在部队拿了三次嘉奖，考核全优，不是混日子回来的。”

“嘉奖能当饭吃？全优能让你有工作？”许景钟气得发抖，“我告诉你许莞靓，这个家容不下你这种眼高手低的东西！你要是不想听我的，就滚出去！”

“许景钟你少说两句！”王桐把许莞靓拉到身後，“靓靓刚回来，你就让他清静清静行不行？”

许瞳嘉也赶紧说：“爸，哥在部队肯定受了不少苦，你看他手上的茧子……”

“他受苦是应该的！”许景钟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像他这麽大的时候，早就靠奖学金养活自己了！”

许莞靓没再说话，转身往阳台走。推拉门被他轻轻带上，把客厅里的争吵声隔在了外面。阳台上放着他以前练跆拳道的靶场，靶纸上的脚印还很清晰，是他入伍前最後一次练拳时留下的。

北风卷着雪粒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许莞靓靠在栏杆上，摸出兜里的烟——这是他在火车站买的，还没拆封。他其实不怎麽抽烟，只是有时候心里闷得慌，想找点东西发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是许诺，听说你回来了，有空聚聚？】

许莞靓盯着短信看了两秒，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回什麽。他和许诺不算熟，小时候一起吃过几次饭，长大後几乎没联系。印象里，这个堂弟总是安安静静的，成绩好，性格也好，是许景钟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想了想，回了个“再说”，就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客厅里的争吵声停了，大概是王桐把许景钟劝住了。许莞靓推开推拉门走进去时，王桐正往桌上端菜，许景钟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吃饭了。”王桐给许莞靓递了双筷子，眼神里带着安抚。

许莞靓没说话，坐下拿起筷子。红烧肉炖得烂熟，入口即化，是他从小爱吃的味道。许瞳嘉给他夹了块排骨：“哥，多吃点，补补。”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许景钟没看他，也没再发火，只是闷头扒饭，偶尔喝口杯里的白酒。

吃完饭，许莞靓主动收拾碗筷。王桐想拦他，被他用眼神制止了。他把碗碟放进洗碗机，转身往阳台走时，听见许景钟对王桐说：“明天我去托人问问，看能不能给他找个保安的工作，先干着……”

许莞靓脚步没停，拉开阳台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麽时候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在地上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远处的居民楼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窗户里透出温暖的光晕，像一个个装着故事的盒子。

他掏出手机，点开那条未读短信。许诺的号码後面跟着个括号，里面写着“中山大学”——大概是怕他忘了是谁。

许莞靓想了想，回了句：【年後吧，最近忙。】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他听见客厅里传来许瞳嘉的笑声，大概是在跟王桐说学校里的趣事。他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月亮，心里那股子躁劲儿，好像淡了点。

也许回家，也没那麽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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