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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十二年,都虞候何任玄自河东归京途中身亡。”赵尚文抬头,“此案由你承审,你当时只审了何家一干仆从,最后断的是何罪名?”
都虞候是个标准的武官名,何任玄位置不高不低,从六品,只能给军指挥使打副手。
安王一众幕僚党羽中,他是死得最让朝廷意外的那一个。
路遇胡匪,护送的家丁护卫喝了酒,看护不力,斗杀起来,何任玄八尺大汉,被外敌砍杀致死。
打劫朝廷命官,除非是不要命了。
何家家财都被顺走,家丁逃的逃,散的散,剩下的报了官,案情背景复杂,既是安王叛乱谋逆没被清点过的余孽,又是边境作乱,和胡人有关,乱成一锅粥,如何审、怎样审,都是一桩烫手山芋。
万一扯到胡人身上,去哪儿抓幕后真凶?
这桩案子很快惊动圣上,挪交大理寺处置。
陈白同年四月,由翰林院修撰擢入大理寺,便被钦作主审。
甫一走马上任,他就极为惊世骇俗地撬开了何家其余守卫仆从的口供,对何任玄四次尸检,将其死认定为家丁酒后的误杀。
——朝野一片哗然。
这事儿尽管流程分明、清晰,但结果太戏剧化,有头重脚轻的感觉,到现在结果也无法服众。
赵尚文先提起这个疑案,显然想逐层深入,剥洋葱一般,从最外围向内剥。
明日还有审讯,他把自己放在了前哨的位置上,能撬开一点细枝末节就撬开一点儿,分润些功劳,雪白的葱心留给其他人。
这也是最隐忍、克制的一种思路,放现代,是把工资安安稳稳放进银行定期存折的那类人。
“何任玄确被胡匪所劫,但他确实是死在自己仆从手里,定罪确凿无疑。”陈白闭目养神,“《刑统》中,杀人罪共有几种类别?”
这是个最基本的问题。
赵尚文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如临大敌,此时猝不及防地回答:“谋杀、故杀、斗杀、误杀、过失杀,共计六种。”
陈白接着他的话,径直吩咐:“找到何任玄的尸检报告。”
赵尚文:“……”
尸检报告?
他像是第一日做官一般,猝不及防被上司考校,将厚厚一沓宗卷翻开,卷宗纸页已经泛黄,上面写着《大理寺推勘何任玄遇刺事》,字迹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极为遒劲潇洒的行草。
陈白等了片刻,抬了抬眼皮:“赵大人只攒了这一个问题?”
系统看赵尚文很顺眼,这时候蹦出来劝慰道:【是你先让人家审的,人家也是猝不及防,哪有时间做准备啊。】
他们家宿主攻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赵尚文立刻问:“何九证言中说,胡匪袭击、偷窃在先,主家何任玄见财物损失惨重,愤而反击,怒意渐起,和胡匪扭打砍杀成一团,口供尽皆一致,你缘何认为何任玄此前未参与过斗殴?”
何九,便是何任玄的家丁之一,河东的平民斗大字不识,鲜少有正经名讳,收押官府,狱卒临时给编了个号。
原身也是如此。
他这辈子之所以叫陈白,伯仲叔季,单纯是族内排行老大的意思,后来荀折为他取字“纪安”,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名姓。
“人死账消。”陈白平和地说,“我在案综里应该已经注明,何九喝过了酒,证词不得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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