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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他翻到某一页的边缘,目光触及一处被墨汁偶然洇染又被无意识笔尖描摹加深的痕迹时,翻页的动作,有了停顿。
那痕迹,扭曲,模糊,却依稀可辨。
一朵残败的荷花轮廓。
殿内死寂。只有烛芯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季萧玉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片墨迹上,如同寒潭映月,深不见底。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一股冰冷刺骨的怒意,如同实质的寒气,从他周身无声地弥漫开来。那不是失控的爆发,而是被压缩到极致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愤怒。
针对这阴毒精准侵蚀国本的卑劣手段,针对那隐藏在新荷印记之後操控人心的幽泉黑手。
荷花……又是荷花。
这个意象,如同一根冰冷的毒刺,猝不及防地刺向他心底最柔软也最不容触碰的角落。
那个在月色下浅笑的身影,那个名字。裴弦,带着滚烫的思念和刻骨的痛楚,瞬间冲破了他用日复一日的政务和冰冷的理智筑起的堤防。
“丝竹……”*这个名字在他心底无声地呐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信。
他绝不相信裴弦死了,那场意外,那所谓的“尸骨无存”,必定是幽泉的障眼法。
他的丝竹一定还活着,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而这朵被用作毒计印记的“新荷”,像是对他这份坚信最恶毒的亵渎。
是对裴弦最珍视之物的无情践踏,是敌人向他发出的残忍的挑衅。
它仿佛在嘲弄:看,你所珍视的你所坚信的,都将被我们染上剧毒,化为刺向你的利刃。
“传令。”季萧玉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死寂。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冷硬,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与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他猛地合上奏报,动作干脆利落。“着刑部丶大理寺丶都察院三司,即刻彻查工部李贽案,深挖其同党,肃清积弊,凡涉案者,无论官职,严惩不贷!”
“吏部丶兵部所陈之事,着内阁速议对策,明日早朝,孤要看到条陈。另,令暗卫统领即刻来见孤!”
指令清晰,冰冷,如同他此刻的眼神。
他必须行动,用雷霆手段斩断这蔓延的毒棘,这不仅是为了社稷,更是为了……那个他坚信仍在世间某处受苦的人。
他要将这亵渎“荷”之清韵的毒手揪出来,碾碎。
他要找到裴弦,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内侍总管被那冰冷的气势所慑,躬身领命,几乎是小跑着退了出去。
当沉重的殿门在身後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季萧玉才缓缓站起身。
他踱步至窗边,负手而立。
窗外,月光冷冷地洒在庭院中那片他特意命人保留此刻却显得格外萧索的残荷池上。
水面上倒映着惨白的月光,也倒映着他孤独的身影。
他凝视着水中那扭曲晃动的残荷倒影。
那朵奏报上墨染的残荷印记,灼烧着他的理智。
新荷?
淬毒的新荷?
好,很好。
季萧玉眼底翻涌的暗流,渐渐沉淀为决心。
幽泉,蚀骨,还有那代号“寒鸦”的爪牙……你们用这毒棘亵渎他的象征,便是在他季萧玉的心口剜肉放血。
这仇,这恨,这刻骨的痛,他会百倍奉还。
他定要将这毒棘连根拔起,焚为灰烬。
他定要找到裴弦,将他从那深渊炼狱中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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