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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响。
面具下的眉头死死拧紧,一股强烈的烦躁和自我厌弃瞬间涌起。
“无用的软弱!”*他在心底狠狠斥责自己,如同最严厉的狱卒鞭笞着失控的囚徒。
每一次针对那个人的核心行动,每一次听到那个名字,这种该死的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就会如影随形。
这感觉就像身体里藏着另一个灵魂,在疯狂地撞击着名为“寒鸦”的牢笼。
这让他感到危险,感到……失控。
“寒鸦”不需要情感,不需要记忆。
他是“幽泉”意志的延伸,是黑暗中高效的杀戮机器。
任何多馀的东西,都是致命的弱点。
他强迫自己的思维像冰冷的齿轮般重新咬合,转向刚刚呈上的线报。
“吏部……纸荷……溺毙……兵部……黑荷刻痕……守卫暴毙……”
他低声复述,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念诵一篇与自己无关的祭文。他在用任务的细节,用血腥的结果,来覆盖和镇压那该死的悸动。
他的呼吸有那麽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
不是因为恐惧死亡,因为寒鸦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更混乱的东西。
那个坐在权力巅峰对他下达必杀令的监国皇帝季萧玉……
为什麽这个名字本身,连同那份透过情报都能感受到的冰封千里般的恨意与威压,会烙在他的灵魂深处?
为什麽仅仅是想到这个名字,那被斥为“软弱”的痛楚就更加剧烈?
他下意识地擡起手,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冰冷的窗户。
窗户上凝结的夜露,带着刺骨的凉意。
鬼使神差地,他的指尖蘸着那点水汽,在布满灰尘的窗台上,不受控制地轻轻地勾勒起来。
线条简单,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眷恋的笔触。
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轮廓。
当那朵花的形状在眼前清晰起来,寒鸦浑身猛地一震。
“无用的软弱!!!”这一次,冰冷的斥责几乎冲口而出,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暴戾。
他像要抹杀罪证一样,狠狠用手掌抹过窗台,将那点湿痕和花的痕迹粗暴地擦干。
仿佛抹去的是自己身上最不堪最危险的污点。
他倏然转身,决绝地投入身後更浓稠的黑暗,身形瞬间与阴影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停留。
只有那盏微弱的油灯,在他身後投下短暂晃动的影子。
面具之下,无人能窥见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此刻正经历着怎样无声的风暴。
属于“裴弦”的被遗忘的情感碎片,如同困兽般在心底嘶丶冲撞,带来阵阵撕裂般的钝痛与无法理解的悲伤。
而属于“寒鸦”的意志,则如同最坚硬的玄冰,带着绝对的冷酷和自我防御,将这些翻涌的情绪死死镇压冰封。
每一次心跳,都是两个“自我”的残酷搏杀。每一次对季萧玉的恨意感知,都在无形中加深着这灵魂的裂痕。
他必须成为“寒鸦”,也只能是“寒鸦”。
那个名叫季萧玉的人,那个恨他入骨欲将他碎尸万段的人……注定是敌人。
一个强大危险,必须被彻底摧毁的障碍。
任何与此认知相悖的情感波动,都是“无用的软弱”,必须被彻底清除。
然而,指尖残留的抹去荷花时那冰凉湿润的触感,久久不散。
提醒着他,那“软弱”并未消失,它只是更深地潜伏进了黑暗,在他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留下了名为“人性”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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