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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esp;&esp;在洛北这位昔年的突厥汗国重臣“乌特特勤”看来，虽然乌质勒尚未称王，他的牙帐也已有不亚于默啜大汗的气派了。

&esp;&esp;突骑施人多信奉祆教，在突骑施的牙帐之前，两盆火堆于大雪之中熊熊燃烧，在风雪中散发出连绵不断的檀木香气。

&esp;&esp;牙帐之外，乌质勒、阿史那忠节、娑葛等一众突骑施汗国的重臣已等候了一会儿，他们在帐外和使团众人互相道礼，便在风雪之中开启了这次谈判。

&esp;&esp;大唐与突骑施有共同的敌人，那便是正对西域虎视眈眈的突厥默啜。但大唐与突骑施也有互相不能妥协的利益，首当其冲的，便是碎叶城的归属。

&esp;&esp;“当年大唐册封的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斛瑟罗弃城而逃，正是我父亲挺身而出守住了碎叶城。如今你们就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把碎叶城要回来，这绝无可能！”这高声叫嚷的，是乌质勒的儿子娑葛。他如今三十余岁，中等身材，遗传了父亲的黄发黄须，开口说话时，就像一只年轻的雄狮在怒吼。

&esp;&esp;解琬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地道：“娑葛首领，碎叶城当初是大唐安西都护王方翼带人修建，大唐统治多年，也为各族杂居之地。恐怕不能为你们突骑施一族所有。”

&esp;&esp;阿史那忠节在一边敲侧鼓：“我们并没有要以突骑施一族所有，只是冬日严寒，我们需要有个遮挡风雪的地方。”

&esp;&esp;郭元振冷声说：“遮挡风雪和设牙帐可有很大的不同。忠节将军，你去过长安和北庭，也当知道那里的部族是怎么做的。他们夏日去牧场放牧，冬日便把部族迁居到大唐的城池之下，城墙替他们遮挡风雪——即使是北庭都护兴昔亡可汗阿史那献将军，也从未说过要把自己的牙帐设在庭州城中。”

&esp;&esp;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争执不下。碎叶城外的风雪一时大过一时，渐渐地积到了人们膝盖的位置。洛北很少自己发言，他除了充当译语人，在两方之间替他们转述含混不清的句子，便是透过风雪，观察这群参加谈判的突骑施首领们。

&esp;&esp;忽而，他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拉了拉郭元振的衣袖：“我看乌质勒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esp;&esp;郭元振正为碎叶城的归属纠缠不下的事情头疼，一时也没能转过想法：“你在说什么？”

&esp;&esp;“我说，乌质勒的脸色不太对劲。”洛北道。

&esp;&esp;他眼见乌质勒隐约有倒下的趋势，立刻冲到两方之中，挥舞双手，极大声地用突厥话和汉话说道：“诸位。现在必须暂停谈判，移步牙帐之中，否则乌质勒首领会有生命危险！”

&esp;&esp;娑葛不服气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得俊美的青年：“你是在诅咒我的父亲吗？我的父亲是突骑施的勇士，他一定能活到千岁！”

&esp;&esp;解琬也觉得他的话说错了场合：“洛北，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你炫耀自己医术的地方。”

&esp;&esp;洛北回头正要和他们争辩，却看到乌质勒站立不稳，向后倒去。他快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扶住乌质勒，伸手探他脉搏，已是枯若游丝。

&esp;&esp;“父亲！”娑葛惊叫了一声，也顾不上谈判的事情了，急命众人将乌质勒扶到牙帐中。他无人可以求救，只好把目光望向洛北：“大唐的使臣，你有办法救我的父亲？”

&esp;&esp;洛北挽了挽衣袖，平和冷静地答他：“我有，但我需要一盆干净的雪、一只蜡烛、一盆烈酒、一盆清水和几块干净的布匹。”

&esp;&esp;

&esp;&esp;娑葛下意识地照洛北的命令去吩咐一众奴仆，甚至不消洛北吩咐，就把牙帐中的一概人等都请了出去，只留下自己和几个亲信。

&esp;&esp;但当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洛北身上，看到他那一身青色的唐人公服，又咂摸出一点不太对劲的味道：

&esp;&esp;“这是我突骑施的牙帐，不是大唐的碎叶城，我才是突骑施的主人，为什么要听这个唐人使臣的命令？”

&esp;&esp;但洛北已经坐在了乌质勒的床榻边，低头为乌质勒施用金针。他像个正在敬天的祭司，神情专注，容不下一点外物侵扰。娑葛张了张嘴，一句喝问的话也没能出口，反倒转出大帐，去到给大唐使臣们休息的帐篷之中，请教郭元振和解琬一句话：

&esp;&esp;“他真的能治好我的父亲吗？”

&esp;&esp;他说这话时态度认真谦卑，与刚刚在雪地里与他们高声争执的那位异族领袖简直是判若两人。

&esp;&esp;解琬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若说旁事，我不敢肯定，但若说医术——洛公子医术超群，乃当世国医圣手，是有妙手回春之能的。有他在，乌质勒首领定会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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