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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第2页）

&esp;&esp;孩子们在空旷的原野上，大呼小叫，互相追逐。歌声时时自放牧的牧民们口中呼喊出来，自漂洗衣服的妇女们口中吟唱出来，就像草原湛蓝的天空下漂浮着的白云。

&esp;&esp;“他们说的不是吐蕃话。”解琬顿住马蹄，低声和他的侍从们感慨。

&esp;&esp;侍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解琬也没有等他们理会的意思，兀自驱动马匹，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esp;&esp;吐蕃主力败退之后，洛北一路率军前行，驻扎在那曲河上游的吐蕃城邦。

&esp;&esp;此地离逻些城已经不到五天距离，天气晴好之时，可以望见逻些城边的雪山。

&esp;&esp;解琬到达洛北军中之时便是这样一个晴天。洛北正在山间骑马漫游，解琬挥手拒绝了侍从下属的禀报，自行骑马追到了他身边。

&esp;&esp;“解常侍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解常侍当面恕罪。”洛北远远地望见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忙不迭地下马道礼。

&esp;&esp;解琬的紫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掌勒住缰绳，与洛北相对而立。两匹战马的影子斜斜铺在开满格桑花的草甸上，像两柄交错的长剑。

&esp;&esp;“洛将军客气了。”解琬笑着伸手去扶他，“论官职、论品级、论爵位，你都已经在我之上，你对我道礼，已经是于礼不合的事情了。”

&esp;&esp;“解常侍于我有恩，我不敢忘怀。”洛北不肯退让，还是坚持把这一礼行完，才抬起头来：“解常侍不肯在大帐中与我相见，是有话要对我说？”

&esp;&esp;“我只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见他开门见山，解琬也坦诚相待：“你现在的驻军之所离逻些已经不甚遥远，只要一路向西，平灭吐蕃的功绩就在眼前，你为什么不想要？”

&esp;&esp;洛北没有立刻回答他，只示意解琬继续与他并肩而行。两人并肩骑行在山间，时不时有春风呼啸而过，给他们吹来一些碎裂的叶片和花瓣。

&esp;&esp;半晌之后，洛北忽而顿住步子，示意解琬看向西侧。

&esp;&esp;解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刹那间竟情不自静地屏住了呼吸。

&esp;&esp;天光自冰峰之巅倾泻而下，千万年积雪在晴空下折射出深蓝色的寒芒。整座雪峰宛如天神锻铸的巨剑，有着劈开混沌直贯苍穹的力量。

&esp;&esp;山腰处漂浮的云絮被狂风撕扯成流银般的丝缕。冰川自峰顶垂落，冰川层层叠叠如玄甲鳞片，在阴影中泛着幽蓝的冷光。

&esp;&esp;“自此向西，这样的雪山不止一座。”洛北温声道，“即使我们像吐蕃人那样从山间的孔道绕行，也要多花许多时间。后勤粮草，军心民意……每一样都耗不起，我不敢赌。”

&esp;&esp;解琬闭上眼，好叫自己的双眼不要被雪光刺伤：“我还从来没有想过，‘不敢赌’这三个字会从你洛北洛将军的口中说出来。”

&esp;&esp;当年受默啜追杀，千里逃亡时，他敢赌着全镇的性命去突厥人面前唱空城计。吐蕃谈判时，他敢跳出来对抗武三思，对抗朝廷。就连在于阗做镇守使，都敢千里奔袭，趁着雪夜直扑突骑施牙帐

&esp;&esp;解琬也曾经将他自己与洛北的位置易地而处，也会为自己百战百胜的战绩陶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esp;&esp;“若是解常侍同我一样，每天睁眼考虑的是如何让麾下这数万将士吃饱穿暖，不让他们肆意劫掠沿途部族，你也会认为此战不可持续太久。”

&esp;&esp;洛北接过飘到他肩头的一片碎叶：

&esp;&esp;“草长莺飞，已经到了牧民们春牧的季节。”

&esp;&esp;解琬没想到他还会主动提起此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质问道：“这就是你把西域的各部族人迁徙到高原上来的理由？！连奏疏都不肯给朝廷写一封，你想干什么？！”

&esp;&esp;洛北望着远方的潺潺河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解常侍，除我之外，朝廷还有多少将领能够率军来到那曲河畔？”

&esp;&esp;“要夸耀功绩，回长安去找陛下夸耀。”解琬冷哼了一声：“我不吃这套。”

&esp;&esp;“我军军威浩大，但对吐蕃各部来说有如明光，时时可见，却几不可近。”洛北道：“如今我停兵在此，他们才知道害怕。他们怕我们兵临逻些城下，把他们的赞普和贵胄们一起抓到长安。但我军不可能永远停驻在此。解常侍从长安来，应当听了不少朝中大臣对于青海军费的抱怨吧？”

&esp;&esp;“我知道你征召牧民为你征战，就必须分给他们应有的草场。”解琬的眉头微微皱起：“可是把西域各部迁徙到此，你不怕他们共同谋反吗！”

&esp;&esp;“那要等到草原上出现一位远胜于我的大汗。”洛北神情平静：“但我相信，在那之前，这些部族就会有自己新的名称，新的认同——”

&esp;&esp;“唐人。”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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