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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自突厥汗国复国以来,草原上还从未有任何一位君主完成过他那样的功业,也因此没有任何一位君主获得过他这样的声望。
&esp;&esp;“默矩。”洛北还是以旧日的名字称呼他:“我来见阙特勤。”
&esp;&esp;默矩面露苦笑:“他在山间的石室礼敬祆神,你要去寻他吗?”
&esp;&esp;洛北轻轻颔首,转身上马,人群如海浪般翻涌,替他让开一条道路。默矩缓缓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风一样的身影消失在草海尽头。
&esp;&esp;于都斤山如往日一般巍峨高耸。洛北在山间的一片湖泊前停下马,他借着湖泊的倒映,脱掉了沾满灰尘的外袍,露出里面突厥人的白紫华服,抽掉他用来束发的木制发簪,转而重新将发辫垂在脑后。
&esp;&esp;直到那湖面上的青年又变回了往日的突厥贵胄模样。他才越过萨满们的标记,走过人们献上牺牲时才会走的小路,来到了燃烧着圣火的石室之前。
&esp;&esp;四五个萨满正在火堆前舞蹈,洛北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这一支颂歌完毕。
&esp;&esp;那些萨满们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几个节拍之后,那原本缓慢低沉的颂歌陡然加快,把他们的舞步变为风中的狂舞。
&esp;&esp;最后一支香叶被扔进火堆之时,年老的萨满已经来到洛北身前道礼:“伟大的乌特特勤啊,您不能进去,这山间沉睡着阿史那家族的先祖们,这里有祆神的庇护。”
&esp;&esp;洛北冷下脸,拉长语调与他对话:“为什么?我也是阿史那家的神狼子孙,拥有祆神赐给我的天命。”
&esp;&esp;“可是,可是,”那萨满被他压得两股战战,勉力咽了口吐沫,才把要说的话说完:“大祭司向祆神献祭自己的生命,你不能”
&esp;&esp;洛北迫近他一步,那萨满被吓得一个趔趄,摔在地上。他勉强用双手撑地,才没让自己的脑袋也一起砸到地上。
&esp;&esp;洛北的身影逆着光向他走来,阴影之下,他的面容晦暗不清,唯有那双金棕色的眼眸越发璀璨明亮:
&esp;&esp;“看着我的眼睛——你们怎敢在我面前僭称祆神的圣名?!”
&esp;&esp;那几个还在火堆之前的年轻萨满望着他的身后,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连连后退,直到身体撞到坚硬冰冷的岩壁才反应过来:“他太阳”
&esp;&esp;在洛北身后,太阳高悬,在太阳两侧又对称地出现了两个明亮的光点,三者共同组成一个圆形的光环,就像某种神明的显示。
&esp;&esp;“请原谅我们,祆神化身的乌特特勤。”萨满们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连老萨满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esp;&esp;洛北越过他时,他察觉到那件白紫色华服下摆的血迹——长安到于都斤山何等遥远,洛北怕是跑死了不止一匹马。
&esp;&esp;石室里的景象远比洛北想象中更加骇人。曾经的突厥第一勇士此刻蜷在羊毛毡上,身上搭了件厚重的狼皮褥子,周围只有数盏油灯照明,火光映出他凹陷的颧骨和涣散的眼眸:
&esp;&esp;“乌特我的朋友你还是来了。”
&esp;&esp;洛北单膝跪在地上,反手扣住他的脉搏,脉象虚浮,显然是失血过多久的征兆:“闭嘴省点力气吧。”
&esp;&esp;他伸手要去掀开那张褥子,却被阙特勤死死抓住。他微微一皱眉,几乎不用多少力量就从阙特勤手中抢走了那张狼皮褥子。
&esp;&esp;褥子掀开的瞬间,浓重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阙特勤左臂上那道由大食人留下的箭伤正在溃烂,已经成了碗大的创口,脓血正在草草包扎的绷带里渗出来。
&esp;&esp;阙特勤抬头看他冰冷的脸:“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为什么?我们突厥人从来荣战死,耻病亡我应该死在青海,死在吐蕃,不该”
&esp;&esp;他的话被洛北塞进口中的药丸挡住,洛北扯下半片干净的羊毛。毡毯,把他裹在毯子里:
&esp;&esp;“等你好了,我可以亲自送你去找诸神和祖先们摔跤。现在——”
&esp;&esp;阙特勤没有听清他的后半句话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眼前已是一片洁白的毡帐顶。
&esp;&esp;这是在于都斤山下,他自己的帐篷里。
&esp;&esp;他挣扎着起身,接过侍从递来的一杯水,抿了一口,才觉得头脑清明。
&esp;&esp;他去看自己的左臂,那里腐肉已经被剜去,又用药膏细致涂抹过,如今被人用干净的棉布层层包裹,静待伤口愈合。
&esp;&esp;“阿史那乌特……”他合上眼,默默地念诵了一遍挚友的名字,似乎确认石室中的洛北不是他的幻想,而是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草原上。
&esp;&esp;“阿阙!”默矩得知消息,大步流星地走进毡帐,见他已经清醒过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乌特劝我们率部向大唐称臣……我正想听你的意见。”
&esp;&esp;“乌特还留在草原上吗?”阙特勤用问题止住了自己兄长的喋喋不休,“他自己来的吗?”
&esp;&esp;“是,他一个人来的。”默矩温声回答,“这些日子他无所事事,除了守在你床边,就是在山间与湖泊间闲逛。怎么……”他惊讶地看着阙特勤披起外袍,挣扎着下床,“胡闹什么?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esp;&esp;“我有话要问他……”阙特勤猛然灌了自己半碗泡着炒米的奶茶,才来到广袤的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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