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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浅浅的浓绿荫影里,他擡起头,看着阮笺云,笑了笑,道:“我要走了。”
阮笺云一怔,正欲起身送他,却被他打断道:“不必送我。”
“此去经久,不知归期。”
“保重……阿姐。”
阿姐。
阮笺云没料到他会吐出这个称呼,眉目间是肉眼可见的怔忡。
她已经忘了陆信有多少年没有这麽喊过自己了。
少年时,自某一日早晨伊始,陆信就自作主张地对她换了称谓,旁敲侧击,千方百计地想问出她的小字。
她最初只当陆信是好面子,不愿因这个称谓在她面前矮一头,被同窗轻看了去,除了不允他唤小字,其馀便也随他去了。
直至离京前夜,才发觉这份固执的背後,是少年人炽热而隐晦的情意。
如今,这一份情意也终于找到了归处。
阮笺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她眉眼含笑,轻声道:“保重,阿信。”
陆信最後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转身迈进廊庑,挺拔的身影逐渐隐没在缭绕的藤花重影中。
—
陆信走後,阮笺云仍保持着望着他背影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忽然回味过来陆信方才那个笑容的含义了。
苦涩,眷恋,不舍,释然,坚定……
百般滋味,都凝聚在那一个浅浅的笑里。
相交十数年,她还从未见陆信那麽笑过。
这个笑,不该出现在少年脸上,而更该出现在一个成人的脸上。
阮笺云一时说不清自己的复杂心绪。
既有对他孤身远行的担忧,又有对他此行决心的欣慰。
阿信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受了欺负丶连眼里泪花都还没揩干净,却还是在她面前虚张声势的那个小孩子了。
然而不等她生出更多“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感慨,便觉背後覆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一只大手从背後伸过来,轻轻掰过她的下颌,隐含威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看什麽呢?”
裴则毓很不满。
人都走出几丈远了,连个衣角也看不见,她还一直出神看着,似乎全然忘了身边还站着自己这个大活人。
他一不满,就势必要让阮笺云也受罪。
锋利犬齿毫不犹豫咬上她耳尖,研磨啃噬,恨不得极近蹂躏。
被腰间一条手臂铁一样禁锢着,阮笺云整个人都困在他怀中,面无表情,似是丝毫没有察觉耳尖传来的痛楚。
怎麽就忘了身边还站着这麽个煞星。
她本来便因离别之情而伤感,此刻裴则毓的手又在她腰间不老实地游移,心下厌烦,便“啪”地一下打掉了他的手。
这一掌她没收着力,裴则毓冷白的手背上霎时便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
身後的人动作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裴则毓咬着唇,硬生生忍下险些溢出喉口的闷哼。
他就算再怎麽皮糙肉厚,也是人,也会有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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