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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2页）

&esp;&esp;这就是她的后半生。

&esp;&esp;崔颂颂时常想，是不是命运未曾着眼的角落里，都是她这样的可怜人。杜康斋的阿婶也是。

&esp;&esp;她从来不善喝酒，但从小就爱看阿婶慢吞吞地卖酒。

&esp;&esp;不忙时阿婶会偷偷喂她一口，她便如含蜜糖，在一群小童中，似揣着珍宝或是秘辛，隐秘而盛大地欣喜，快乐如烟花似地从她眼睛炸出来。

&esp;&esp;阿婶的酒之所以好喝，是因为阿公的蜜糖好，融了给桂花粒上糖浆极好——阿公在世时，阿婶总拿捏不准那手法，后来阿公去世了，阿婶再也不敢忘。

&esp;&esp;阿公给阿婶留了三十来年的糖，纵然她已经年暮，但她仍可做阿公的小姑娘。

&esp;&esp;还有时阿婆不出摊，崔颂颂便同小孩一起到蜜糖摊前，装模作样瞧一会儿，但眼睛已经耐不住滴溜溜朝别处转了。等山峦收了晚霞，阿公收了摊，便领她绕回酒坊，去寻阿婶讨酒喝。

&esp;&esp;她总阿公阿婶地叫，因着她私以为阿公比阿婶老上许多，看模样几乎不是同一辈的人了，便也不管阿叔阿婶才是称夫妻的。这实在是不要紧的事，也没人要她改过。

&esp;&esp;魏春羽一行人混在人群中，瞧那疯女人砍树。

&esp;&esp;她太凶狠了，同那棵树似有血海深仇，以至于没人敢上前拦她。

&esp;&esp;在那粗粝的树皮上现出白痕时，一声清晰的“喀嚓”响在魏春羽耳边——不，甚至就像他身体里发生了一场小崩裂。

&esp;&esp;他惊疑地转向旁人，他们神情无异。

&esp;&esp;裴魏一行人看到的场面，都隔了许多年，但这一刻却觉得眼前仿若慢放——鲜血似多足虫爬至斧柄上，执斧人面目丑陋地扭曲，要用斧刃将眼前的一切、躲于一切之后的命运劈开。

&esp;&esp;汤老爷呼吸一紧，偏头求助地问询：“我们能出去么？我想这里没有阿英，只有那个……疯子。”

&esp;&esp;裴怀玉扶住了魏春羽僵直的臂弯，才慢悠悠抬头道：“外头的时间走得慢很多，我们大可在这里等到崔阿妹出现。难道您很着急走么？”

&esp;&esp;他不是着急，是不愿往下看。

&esp;&esp;眼前的人与物都顿住了，魏春羽心中莫名悚然——只觉这些人物都似“看”着他们，不知是恭候师令的绵羊，还是要绞杀外来人的冷漠。

&esp;&esp;但这一切似乎都只是他的幻想。

&esp;&esp;眨眼后，眼前又生动起来。

&esp;&esp;那是接下去五年的故事，快得如舟楫一划后，瞬息万变的倒影。

&esp;&esp;但说起来也快，不过两桩大事，寥寥数语——

&esp;&esp;先是崔颂颂寻到了为父翻案的路子，但被汤磬舟拦下了。或许是为了汤家不被她牵连，又或是他卑劣地希望她永远只是仇春君，永远只困在他身边逼仄的泥潭里。

&esp;&esp;后来在一个雨打松针的后半夜，汤磬舟含着一口苦酒，意识到——原来那时他也清楚，一旦她做回崔颂，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esp;&esp;因为这件事，他们彻底撕破了轻纱似的情谊，崔颂颂也恨上了他。

&esp;&esp;这五年里的第二桩事，便是汤磬舟的父亲惹上了事，不仅家产散了个尽，还气病了，不多时就一命呜呼了。

&esp;&esp;于是汤磬舟扛起了重振家业的重担，这里头缺不了他岳丈的助力。

&esp;&esp;感激也好，真的日久生情也罢，汤磬舟同妻子谭氏的情谊确实好上许多，在不见崔颂颂的第五个年头，汤阿英出生了。

&esp;&esp;而同日，谭氏因生产时“恶血奔心”去了。

&esp;&esp;汤磬舟大恸，更加疼爱小女汤阿英。

&esp;&esp;这便是飞逝的画面留下的所有了。

&esp;&esp;在神思恍惚在虚无中的片刻后，裴魏一行人又回到了崔颂颂的小院。

&esp;&esp;这时的崔颂颂枯瘦，唇焦面赤、汗出如油，一派病重之象。

&esp;&esp;因着谭氏称她与过去恩客私奔了，汤磬舟只沉默半晌，便命小厮送去些银两作“好聚好散”，从此就当不曾遇见过这个人。

&esp;&esp;说话期间，他也不曾松开妻子的手。

&esp;&esp;他是真的不知真相如何吗？

&esp;&esp;菩提境隔世之面（一）敢……

&esp;&esp;退一万步说，崔颂颂确是最近于他心中所爱之人。她横冲直撞地活，神色灵动地说话，又在他喝吐了时气愤地甩他两巴掌——接着再冷脸安置他。

&esp;&esp;这样看来她并不是个顶好的淑女，她嗜酒、暴躁、还有很多坏心思。

&esp;&esp;但汤磬舟曾深深迷恋过这样完整鲜活的姑娘。

&esp;&esp;他并非没有去看过她，只是每次都徘徊于门外，等着她放下咄咄逼人的质问语气，朝自己服软。

&esp;&esp;可后来，谭氏帮了他太多，又怀了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就不去了，甚至默许了崔颂颂的死亡。

&esp;&esp;即便是得知崔颂颂死后，汤磬舟也无甚反应。又或是他不愿去想那些带着“崔颂颂”色彩的事。

&esp;&esp;他在崔颂颂那塑造的形象太完美了——一个清风朗月、善良又缺心眼的有钱书生。

&esp;&esp;一旦他没争过妻子的人选、没继承祖辈的财富，他就不能将那美好的假象维系下去。于是，他选择逃避她。如同逃避他对自己幻想般的希冀。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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