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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1页）

&esp;&esp;她起初以为沉青谷弟子都是苏盛南的人，直到有一日，她听见女弟子们在林中私语，言谈之中对“夫人”充满尊敬和感激。她们低声聊到一个叫江雨洮的男人，说他居然真的冒死回到沉青谷。女孩们兴奋地议论。

&esp;&esp;江雨洮满面春色：“大家都期待我救她们！”

&esp;&esp;女子：“不，她们只是认为，你的出现可以分散苏盛南注意力，好让她们的计划得以实施。”

&esp;&esp;江雨洮忽然站定：“什么计划。”

&esp;&esp;女子：“不知道。”

&esp;&esp;他一算时间，苏盛南此时应该已经从孙荞那边离开。女子接着说第三个秘密：“苏盛南常常往平湖方向去，都是晚上去，一呆就是很久。但我无法跟上。平湖辽阔，我靠近了会被他发现。”

&esp;&esp;说话间，那座奇特的金色小楼已经就在眼前。

&esp;&esp;江雨洮初访沉青谷时，身份是苏盛南的客人，他来过这栋小楼。小楼自然也是木楼，但通体涂抹了防腐防潮的涂料，那种涂料在天长日久的药草熏蒸中，渐渐变成陈旧的金色，只有每日被太阳恰好照射到的几个时辰是亮眼的灿金。

&esp;&esp;被苏盛南带到小楼前，江雨洮看着小楼发愣。楼上一块牌匾写着“俯天”，笔力雄浑，金钩铁划。

&esp;&esp;苏盛南说，自从师父离世，沉青谷里其余医学门派纷纷归附，沉青谷的格局也有所变化，比如眼前小楼，原本是他师父炼药著书的药庵。他没有邀请江雨洮进门，江雨洮却一直想着这座小楼，走远了还不住回头看。那一日正是大晴天，小楼在日色中泛出刺眼的金光，被密密丛丛的树林掩映。

&esp;&esp;“真丑。”身旁女子的话把江雨洮思绪拉回当下。

&esp;&esp;他问：“缪盈被关在何处？”

&esp;&esp;女子：“我怎么知道？”说完收刀打算离开。江雨洮忙说：“金月楼女侠，你得跟我一同进去。我这戒指是从阮玉断肢上摘下来的，可我没见过阮夫人尸体。方才我说两人都已……其实只不过是我的推测。我不知你来头，不敢多说，抱歉抱歉。”

&esp;&esp;女子回头瞪他，目光凶狠可怕：“你再说一句假话，我立刻在这里捅穿你。”

&esp;&esp;“不敢不敢。”江雨洮嘴上应承，内心却丝毫不惧。阮夫人应该也死了，他见到过女子的残肢，但此时只要能把此人拉到自己阵营，无论撒什么谎都不在话下。

&esp;&esp;俩人不再多话，悄悄靠近小楼背后，从低矮的树墙翻进院中。

&esp;&esp;小楼旁安静不到一刻，苏盛南和孙荞便走来了。

&esp;&esp;一路上孙荞沉默寡言，苏盛南提了两嘴小寒的病情，话题便自然而然转到他和孙荞的“相识”上。孙荞与他同行，打起十二分警惕，苏盛南每说一句话，她都要在心里咀嚼许久才能确认他的意思。

&esp;&esp;“初见面时，是我先认得你，你却没看见我。”苏盛南说，“多年前我去拜访你爹娘，才到你们那儿，便听说了一件大事：孙家有个姑娘被登徒子玷污，她反手把人杀死。”

&esp;&esp;苏盛南当时并不知道孙家有两个“女儿”，他只听过孙荞名字，当下以为出事的是孙荞。抵达那日，府衙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孙氏夫妻与弟子们护着一个戴纱帽的少女离开，苏盛南一眼辨认出纱帽少女身边那位才是孙荞。

&esp;&esp;“竟然是缪盈做的。”苏盛南说，“她看起来，倒不像是这样刚烈的女子。”

&esp;&esp;孙荞终于应他：“你娶了缪盈，却不了解她。”

&esp;&esp;苏盛南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笑容，很快恢复正常。

&esp;&esp;“我倒不知道你与我父母相识。”孙荞说。

&esp;&esp;“他们自然是不会告诉你。”苏盛南笑笑。

&esp;&esp;两人已经站在小楼面前。周围没有一个沉青谷弟子，恰是正午，沉青谷中却似是有什么沉甸甸压着，毫无声息。孙荞内劲悄悄布满全身，她没察觉苏盛南的杀气，只是一切都太过于异常，她本能地开始防御。

&esp;&esp;苏盛南推开小楼的院门：“我和缪盈不喜欢旁人打扰，所以这附近没有弟子。”

&esp;&esp;院子十分雅致，苏盛南带她径直走向小楼，推门而入。小楼内很明亮，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药草、书籍、熬药炼丹的炉子……浓郁的气味如有形之物，扑到孙荞脸上。孙荞曲起手指掩鼻，苏盛南笑笑，绕过药炉，站在一道向地下延伸的阶梯上。

&esp;&esp;“她在下面。”苏盛南说，“走吧。”

&esp;&esp;孙荞不动。

&esp;&esp;苏盛南便低头往漆黑的地下喊了一声，随即便有颤抖的、不成句的声音传来：“啊……给我药、给我药！”

&esp;&esp;那确实是缪盈的声音，虚弱且痛苦。

&esp;&esp;孙荞一下捏紧了龙渊刀。

&esp;&esp;“她喜欢呆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苏盛南不再催促，当先往下走去。

&esp;&esp;暝暝歌13

&esp;&esp;地下室干燥，药的气味比地面浓烈得多。沿着阶梯往下走，进入牢房，铁制的锁链缠绕牢房中央的一个人身上，几乎把她完整裹住。隔着铁杆，苏盛南燃亮了墙上的烛火。铁链缠身的缪盈跪趴在地上发抖，她抬头看苏盛南，张口恳求时，口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esp;&esp;“给我药……求你……我错了，我真的知错……我愿意做牛做马……”她哭出声，眼泪鼻涕一齐涌出，爬向苏盛南，隔着铁杆去抓苏盛南的衣角和鞋子。这时她看到了苏盛南身后的孙荞。

&esp;&esp;缪盈的手顿了顿，抽泣的声音仍在继续，她当作没看见孙荞，把头低到地上，差点儿就磕在苏盛南鞋尖。这是最卑微的姿态。

&esp;&esp;缪盈露出来的胳膊上有密密麻麻的鞭伤。新鲜的鞭痕覆盖她的白皙皮肤，她俯首哭泣，语不成句，只顾着求苏盛南给自己“药”。

&esp;&esp;孙荞要去扶她，缪盈却不让她碰自己。

&esp;&esp;“你们要聊一聊吗？”苏盛南问得亲切友善。

&esp;&esp;问完这句，苏盛南退了两步想走，缪盈忽然死死抓住苏盛南脚踝，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吼：“你带她来干什么？！你还是想要她对吗！”

&esp;&esp;她吼完立刻又哭了，哭得极柔软：“为什么所有人都只看她……所有人都只想要她……”

&esp;&esp;孙荞：“……你在说什么，缪盈。”

&esp;&esp;缪盈哭得愈发凄厉了，她又开始恳求苏盛南：“夫君、夫君，别丢下我。我比她好用千倍万倍，你看着我，你看看我啊！”

&esp;&esp;苏盛南眼皮低垂，看缪盈像看一团随时可弃的药渣。

&esp;&esp;缪盈：“她生过孩子，她有两个孩子。生过孩子就不行了，你说过的……不要她，你用我……”

&esp;&esp;苏盛南：“你也怀过，只是没生下来。”

&esp;&esp;这话一下把缪盈打垮了。她怔怔松了手，抚上腹部，开始又哭又笑，低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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