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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话（第3页）

“真的？”

“嗯。”

看着陛下半信半疑的神情，我笑着补充道：“因为每日都要听宫人们谈论陛下的传闻，遂不得不想。”

陛下刮着我的鼻子道：“传闻不可信。”

我莞尔道：“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

陛下着恼道：“你什麽都信，就是不信我！”

我知道陛下不是真的恼我，遂问出了我心中的好奇，“良妃陪伴陛下时日很久，性情温婉贤淑，陛下为何没有钟情于她呢？”

“你若承认你吃醋了，我便答你。”

我笑了好一会儿，才对陛下俏皮道：“嗯，日日吃醋，都快要酸死自己了。”

陛下也笑，“良妃入王府的时间早，她不擅琴棋书画，却爱刺绣女红。朕本以为她性情平和，但她毕竟出身世家，年轻的时候也有些脾气，因此与端妃有些心结，所以朕为了端妃，不免冷落她些。後来，她与朕的孩子一个个没有了，她的性情便越发寡淡了，朕对她也心有怜惜，可怜惜不是爱意。她憨良温厚有馀，灵气果断不足，不是统御六宫的人才，不过是因为她在这宫中年资较长，又因为三哥的这层关系，朕觉得选她不会出大错。朕原本不是这样打算的。”

我轻轻叹息，做陛下的女人都不容易。良妃娘娘想必也是经历了许多悲苦心酸，才变成了人人口中的“贤德宽厚”之人。

陛下问我，“想什麽呢？”

“又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容我唏嘘感叹一会儿。”

“你怜惜绿萝，怜惜宫中无人照看的小宫女小太监，甚至怜惜冷宫中的女子，这会儿又怜惜良妃，为何你从来不好好地怜惜一下朕呢？”

我同陛下玩笑道：“陛下这话说得像个哀怨的小女子，一般被冷落的嫔妃才是这般口吻。”

陛下不理会我的玩笑，他看着我的眼睛问道：“是否这宫中都是你可以怜惜的人，只有我不是？”

我顽皮道：“强者不需要怜惜，只需要仰慕。”

陛下与我对视了一会儿，随後擡起我的下巴吻我。

陛下吻得很深，缠绵良久，才让我起床，随後与我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过後，陛下突然同我说：“你说後宫的女子你从不羡慕，那独孤伽罗呢？”

“史书对独孤氏评价两极，所以每个人对她的爱情故事也有不同解读。早年我听先生说的版本是这样的：隋文帝并非真心独爱于她，偷偷宠幸的女子被独孤氏毒杀，两人因此感情不睦，否则隋文帝不会愤怒离宫，独孤皇後也不会郁郁而终。独孤皇後死後不久，隋文帝就又有了别人，从前是偷偷摸摸，这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了，大约是感到终于得到了解脱，遂纵欲太过，导致亡故。很可惜，这不是一个爱情神话。”

陛下叹息了一声，又问我：“长孙皇後呢？”

我道：“唐太宗一生波澜壮阔，长孙氏一直陪伴左右，她的历史风评一向较好，可谁知这个被人称作温顺贤惠的女子也曾经写过骄傲的诗篇——‘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衆风流旧有名。’太宗在她死後无限思念她，却也因为魏徵的建言，终究望陵毁观。死後的思念都如此受到约束，生前的爱恋又怎会放肆？若不为皇後，这个聪慧骄傲的女子该活得如何恣意潇洒！”

陛下将我拉入怀中，同我笑道：“连皇後的宝座都如此不屑一顾的，朕的後宫里恐怕你也是唯一一个了！怪不得史书上的後宫女子，你一个也瞧不上！朕後宫里的那些人，你自然更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我小声反驳道：“陛下冤枉我，人家从来不敢瞧不上谁。我只是为她们感到惋惜，她们都有各自的优秀，只是因为深陷後宫，才有了种种不幸。”

陛下笑不可仰，好一会儿後才对我说道：“青儿，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再辩解也无用！”

我小声抗议道：“陛下在朝堂上可有这般冤屈过臣子？”

“妄议朕的朝政，这可是重罪！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我没有被陛下的疾言厉色吓住，反而擡起头看着他驳斥道：“陛下随便出口就是好大一个罪名！可天下兴亡，人皆有责！莫说我没有妄议朝政，若是陛下真的这般断事，议论几句如何了，就是写成奏折交到御案前也不为过吧！我记得读书的时候，先生给我讲过我朝的这一体制！”

“好一句‘天下兴亡，人皆有责’！後妃确实有上奏之权，但我朝建国以来从未有後宫女子使用过这一权力，青儿，你是否要开此先例？”

我立刻摇头道：“方才都是说笑而已。”

陛下曲起食指，弹了下我的脑门，“你究竟是胆小，还是胆大呢？”

“我素来胆小谨慎。”见到陛下似笑非笑的眼神，我接续道：“只是该出手时应出手，非是胆大，而是不得不为。”

陛下笑道，“初见时你便胆大妄为，当面欺君，後来还跑得不见踪影；之後，阖宫上下没有人敢指摘半句的人，你却敢当面奏朕。青儿，你两次的不得不为，朕可都印象深刻！”

我小声辩解道：“第一次是情况紧急，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其实仔细说来，也不算欺君。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案例虽不多，但书上也是有的——因病短暂毁了容貌。只是日子久了，有些会好，有些不会。我比较幸运，属于日子久了，就自己好的那种。再说，我也记得陛下当初眼中的惊讶和厌恶。若这伤是真的好不了了，便也省却了之後的种种。第二次是害怕宫廷中再有无辜的生命陨落，若是不为，良心何安。”

“当日要是捉住你，你必定是这番说辞抵赖的，可你脸上的伤明显是人为，不是因病导致的。说你欺君，可真的没有冤枉你，不过朕不同你计较就是了。起初，朕欣赏你的琴艺，在意你的身世和容貌。可後来，朕越发看中是你的性情。对朕而言，琴艺丶身世丶容貌都是易得之物，可性情才是稀有之物。时日越久，爱恋得越深。”陛下握着我的手，继续说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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