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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第1页）

第五十六章

永嘉十九年三月，白虎国京城贴出皇榜，言明编着了三十四年，历经四朝的《永嘉医典》正文已经修成，但前言和後记还未写完。为了修完前言和後记，朝廷已经派出主编大人，亲自出京访查故人。如若一切顺利，本书将于明年年初刊行天下。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不由欢欣鼓舞。尤其是研究医药的大夫们，更是翘首以盼这部医典的刊发。

近来，丰老夫人每每见到我，总要和我聊聊《永嘉医典》的一些逸闻。丰老夫人说，这些密辛，她也是从丰家的一些特殊管道得来的，消息十分可靠。我总是笑着听她老人家说，不破坏她对八卦的热情以及她对这本医典刊发的期待。

院子里。

煦儿正在挥剑，与人对峙。可是没两下，他就被人挑落了剑。他不服气道：“小夏子叔叔，我们再来！”

小夏子一脸宠溺道：“好，再来！你要先看清我的出招，再出剑！”

这让我不由想起，六年前我们一同去看灯会，由于人多推搡，一时忙乱中，煦儿曾与我们失散的事情。

好在当时有小夏子默默跟着我们，就在我们都焦急不已的时候，小夏子抱着煦儿回来了。

我後怕不已。心惊之馀，我对小夏子说道：“以後，你就跟着煦儿吧。你护着他，就是护着我。”

小夏子对我点点头。

之後，煦儿便时常要求和小夏子一起玩。小夏子受不了煦儿的缠磨，便时常带着煦儿去他和小秋子一起住的地方玩。时间久了，煦儿和他们两人的感情日益亲近。

虽然我们出门的时候，小夏子和小秋子依然喜欢隐没身形跟着，总是不叫任何人发现。但是，平日里，他们都会在这个院子里歇着，而不是如以前总是住在外面某个连我也不知道的地方。为了让他们高兴，我特意让他们自己挑选府里住的地方。他们立即就选了这处院落，因为这是丁府里最清净的一处。为了他们的喜好，平时这里都被勒令任何人靠近，只除了煦儿。

也是从那年开始，小夏子和小秋子终于愿意在每年过年的时候，还有他们生辰那日，让我为他们亲自下厨，陪着和他们一起庆祝。

他们曾对我说过：“作为暗卫，一生使命就是保护主人。没有名字，没有身形，没有住处，没有情感羁绊，才是最好的暗卫。”

我对他们笑道：“若无情感羁绊，你们为何会护卫我一生？正是因为有了当年对胡三公公的感激之情，所以你们才一生都忠于自己的誓言，始终护着我的。我一直对你们心存感激。你们也说过，你们早已把我当亲人。如今，你们不止保护煦儿，还教他习武练剑，也是因为你们对他有了很深的感情。”

他们两人对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小秋子才对我说道：“姑娘，一开始护卫你，确实是为了胡三公公的命令。可後来，姑娘在宫中做善事，一直救助那些小宫女小太监，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觉得，若是我们是那些无人照看的小太监小宫女，姑娘也会那般对我们的。从那时起，奴才和小夏子就下定决心：不管日後发生何种变故，我们都要看护好姑娘。如今，看着姑娘有了一个真正的家，有了那麽多在意你的人，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们都为姑娘感到高兴。”

煦儿插话道：“小秋子叔叔，小夏子叔叔，你们也是我和阿娘的亲人啊。日後，等我长大了，我也会像孝敬阿娘一样，孝敬你们的。”

“好，好。”小夏子眼中湿润，他掩饰的喝了一口酒，装作无事的样子。

小秋子则是摸了摸煦儿的头，笑道：“我和小夏子从未想过要有徒儿，日後你就做我们两人的徒儿吧。”

煦儿立即乖巧地跪下道：“煦儿给两位先生叩头。”煦儿从前有了西席先生，也是这般行礼的，所以他就比照办理了。

小秋子立即扶起他道：“不用叫先生，还叫叔叔就好。”

“喔。”煦儿乖巧地点点脑袋。于是，从六岁那年，煦儿便是一边在家中书房跟随洪先生念书，一边在这个小院子里跟着小秋子和小夏子习武。

我和小秋子正站在一旁看热闹，看着小夏子是如何让煦儿越挫越勇的。

不想，就在此时，邵泽向我走来。他对小秋子点点头後，对我说道：“青儿，有人上门求见你，他说他是你的一位故人。”

“故人？”我疑惑道。

“他说，他叫尹和。”

听到这个名字，我一时感慨良多。

就是一向很少说话的小秋子，此刻脸上也多了几分玩味的笑容，他道：“姑娘，你去见他吧。奴才还会像从前一样，暗中保护你的。”

“你也觉得，我该去见他？”

“姑娘这般聪慧，定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奴才也知道。奴才觉得，此行不该有什麽危险。但是为防万一，奴才还是要陪着姑娘走一趟。”

我听了小秋子的话，不由点点头。

再见故人，已是物是人非。尹和确实老了许多，已经两鬓苍苍，须发皆有银丝了。他的脸上也有许多沧桑，一时间让我都有些认不出他来。但他目光矍铄，眼里有着热情，还有他不变的语调：“桑青，多年不见，我已老得不成样子，但你和当年并没有多大变化。”

我笑道：“哪里可能不老？我儿子都已经十二岁了，都快是个小夥子了。我也早已老了。你不过是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安慰我的罢。”

“第一次见你，已是三十二年前的事情了。後来，在‘天下第一楼’我们再次相见，好似就在昨天，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之後，除了偶尔在‘百工书院’见到你，我便再也没机会见你了。永平帝要我答应他的三个条件，我都做到了。他也果然做到了他的承诺，支持我修完了这部医典。不论是他刚即位之後，还是在他离世之後，他都将一切为我安排好了。若不是永平帝的支持，就不会有这部医典。当年他说给我十年，可事实上这部书花了我的一生，我用了三十四年，才将它写完。”

“人之一生，能做成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已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当年，你也是这样说的。你说得不错，我觉得很幸福。这本医典，就是我的全部了。”

“难道你……没有成家吗？”我轻轻问道。

他摇头，“我已经见到了自己心目中最好的女子了，日後见了任何人，便再也入不了心了。永平帝是帝王，他虽钟爱你，却不能为了你不再纳妾不再生子，而我可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在这一点上，他终究比不过我。还有，他至死都没能再见到你。可我，却有幸能够再见你一面。在这点上，他更加比不过我。这麽一想，做帝王也是够苦的，还是做个平常人好。”

我笑道：“你都一把年纪了，怎麽还说这麽孩子气的话！当初若不是他支持你编书，你的医典还不知要编到何年何月呢！”

“在这点上，我心里一直是感激他的。但是，他不让我见你，我也是恼他的。最终，他没见到你，而我见到了。我心中便快慰许多，从前的事便也不同他计较了。”

听他这麽说，我猜测道：“是否後来他做了帝王後，你们两人反倒成了朋友？”

尹和点头，“帝王寂寞，何况他心里一直想着你。所以，他总要时不时见见我，说是问我编书的进展，其实是想和我聊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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