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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第二天醒来时,孙大夫正在熬药,见他起来了,问道:“你怎样了?”杨衍全身无力,孙大夫便替他把脉,杨衍见到孙大夫脸上一块青肿,伸出手指指了指,孙大夫说没事。杨衍心下狐疑,阿珠突然进房,手上拿着一个包袱,问道:“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esp;&esp;杨衍一看,包袱中放着的竟是他前两天被抢走的碎银子跟那面令牌,心中更是疑惑。
&esp;&esp;孙大夫问道:“哪找来的?”阿珠道:“就放在我们家门口,也不知是谁送来的。”
&esp;&esp;杨衍指着银子,又指指孙大夫,孙大夫知道他意思,掂了一小块碎银道:“我就收你药钱,剩下的你留着吧。”杨衍甚是感激,但仍不知为何令牌与银子会回来。
&esp;&esp;孙大夫离开房里,杨衍指指自己脸上,又指指门口,意是询问阿珠,孙大夫怎么受的伤。
&esp;&esp;阿珠见杨衍问起,噘了嘴怒道:“城里来了个骗子,又霸道,抢了病人不说,还伤了爷爷。”
&esp;&esp;杨衍好奇,指指阿珠,比个张嘴的手势要阿珠细说。
&esp;&esp;原来孙大夫是城内有名的仁医,救病医伤,遇到穷苦的,就只收些药钱,生活家计,多靠替城内的朱大户一家看病所得。
&esp;&esp;大概一个月前,朱大户新娶的夫人突然生了恶疾,说胸闷气喘,日夜煎熬,不能与朱大户行房。朱大户着急,请孙大夫诊治,孙大夫医治许久,始终不对症。
&esp;&esp;约莫在半个月前,来了一名自称朱门殇的走方医生,自称祖先为富不仁,授业师父交代,要义诊三年,所以看病不收诊金只收药费。他听说了朱大户家的恶疾,登门拜访。朱大户也是病急乱投医,请他进去,诊过之后,说朱夫人是阳精蓄体,阴阳不容,水火不调,所以得了心疾。
&esp;&esp;朱大户问:“什么是阳精蓄体?”
&esp;&esp;朱门殇便问:“朱大爷你办事时,是否阴阳倒悬?”
&esp;&esp;朱大户不好意思道:“确实……有几次。”
&esp;&esp;朱门殇道:“只怕不是几次而已吧。”
&esp;&esp;朱门殇见朱大户只是讪笑,便接着说:“老爷你体旺精盛,就是说你太过威猛,阳气太旺。正常人交合,是男上女下,那阳气由牝户入,而由七窍出,但你阴阳倒错,夫人承受不起,阳气化消不了,便积蓄在体内。这病要好,需得导引阳精。”
&esp;&esp;说完,朱门殇就要朱夫人立起身子,取了一根三尺长针,在夫人背后攒弄。用这么长的针医病,当真前所未见。也不知他从朱夫人后背哪个穴道刺入,左手夹住针,右手突然拍向朱夫人胸口,那根针突地一下,就从胸口穿出。他就这样两手在胸背处夹着针,随即左手一抽,右手一放,那针就收了回去。
&esp;&esp;朱门殇道:“我已帮夫人穿孔泄气,但要痊愈,还要吃我祖传秘方。只是这药材不便宜,需得三两银子一帖,早晚服用,方能痊愈。”
&esp;&esp;朱大户见了他这穿针入胸的神技,被唬得一愣一愣。这名夫人是他新娶,最是疼爱,莫说一天六两银子,便是一天六十两银子也愿出。
&esp;&esp;朱门殇又嘱咐道:“夫人之病乃是因交合而起,若未调养好便行房,病情恐会恶化。若倒过来,害你积蓄阴气,只怕……”
&esp;&esp;朱大户忙问:“只怕怎样?”
&esp;&esp;朱门殇举起食指朝天,又向下一比。
&esp;&esp;朱大户惊道:“难道会倒阳?”
&esp;&esp;朱门殇点点头,朱大户忙道:“不犯戒,绝不犯戒。”
&esp;&esp;之后朱门殇送来药丸,果然一吃见效,朱夫人身体渐可,朱大户每日奉送银子,不在话下。
&esp;&esp;孙大夫一听此事,当真是岂有此理。他对阿珠道:“这人是个骗子,行话叫‘作大票的’。天底下哪有三尺针灸之理?又哪有穿胸针的法门?那是骗术的一种。那针共有两截,一截是给人看的,长约三尺,后粗前窄,里头藏有机关,戳入背心,前端便缩入,他再趁着胸前一拍,将另外一截针夹在指缝中,看上去,便似穿过胸口。病人被他在这一拍,哪分得清胸口的疼痛是被针戳还是巴掌打的?至于阳精蓄体的医理,更是胡说八道,当真胡说八道。”
&esp;&esp;阿珠又问,那为何朱夫人吃了药会见效?
&esp;&esp;孙大夫答:“那是江湖走方术士的偏门,又称顶药,多以水银、罂粟等物炼制,服下后,各种病症都能缓上一些,但不治本,多服更是伤身。”
&esp;&esp;孙大夫又接着说:“那个朱门殇说他施医不施药,什么药材要三两银子一帖?再说,他若真不收钱,怎么不在自己乡里行医,又怎么不开医馆,成日……就住在群芳楼里。”
&esp;&esp;孙大夫去到朱家力谏,朱家不信,他又去找朱门殇理论,朱门殇反笑他:“有火点子不挣,尽费些功夫在水码子身上,难怪治不了杵儿。”这又是江湖骗子的行话,有钱的叫火点,穷人叫水码子,挣钱叫治杵儿。孙大夫更确信他是骗子,只是朱大户劝不听,反被朱门殇诬赖自己眼红。也就是那天,杨衍恰巧昏倒在朱大户屋外,被孙大夫救了。
&esp;&esp;杨衍想想,原来当天听到的是孙大夫跟那名骗子的争执,看来自己当时是倒在朱大户家附近了。
&esp;&esp;阿珠又说道,今天孙大夫又去群方楼跟朱门殇理论,却被他一把推开,撞到门板上受了伤。
&esp;&esp;杨衍此时最听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事,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向来脾气刚烈,家门遭变后,更是如火浇油。
&esp;&esp;突然听到门外孙大夫的声音慌道:“你来干嘛?”又听到一个声音道:“惦念你前些天拣到的那个娃,特来看看。”
&esp;&esp;只见那人直直走进房来,孙大夫也拦不住他。杨衍看那人,下巴细长,斯文脸上带着几分粗犷,尤其一双浓眉特别显目。孙大夫拉着那人道:“这孩子没钱,你莫要惹事!”阿珠拉拉杨衍的衣角,眼神示意,原来此人便是朱门殇。
&esp;&esp;朱门殇上下打量杨衍,又靠近他身上嗅了嗅,孙大夫是个老实人,拦他不住。杨衍觉得他冒犯,又厌恶他伤了孙大夫,握了剑,骂声:“滚开!”便一剑刺去,他无意伤人,只要吓唬对方,给对方吃点小苦头。但他伤病未愈,这一剑歪歪斜斜,甚是无力。
&esp;&esp;朱门殇轻轻巧巧地接过剑,骂道:“小忘八敢伤人啊。”一把将杨衍拎起。他身材瘦长,力气却大,单手就能把杨衍提起。孙大夫忙道:“他是个孩子,又是个病人,你别伤他。”
&esp;&esp;杨衍双脚悬空,身上东西落了一地,连带那块令牌也掉在地上。朱门殇低头捡起,笑道:“原来是个火点。”转头对孙大夫道,“这病人归我了。”
&esp;&esp;孙大夫道:“你怎能这么霸道?”
&esp;&esp;朱门殇道:“我便霸道了怎样?这小子拿剑伤我,我带去丐帮,看看怎么评理?”
&esp;&esp;孙大夫道:“他就是个孩子,又没钱,你要拿他干嘛?”
&esp;&esp;朱门殇道:“嘿,你说我是个骗子?这孩子要是医死了,我赔命,要是医好了,你别再去朱家找我麻烦。就你这穷酸样,他的药钱你得贴多少?我是帮你省,不知好歹。”
&esp;&esp;杨衍要挣扎,无奈全身无力,朱门殇将他手中的剑夺了,将杨衍甩在背后,就如提包袱一般。他动作粗暴,杨衍给他一甩,登时昏了。朱门殇头也不回,大踏步走了,孙大夫与阿珠怎么都拦不住。
&esp;&esp;※※※
&esp;&esp;杨衍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一团棉花上,软软的,温温的,又嗅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他张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拔步床上,床顶绘有牡丹纹路,床柱上片片绯红纱幔,又见周围摆饰尽是花瓶玉器,还有一只雕工精细的香炉,升起袅袅香烟。他出身贫困,哪见过这等华丽气派?恍惚间只觉似是仙境。
&esp;&esp;忽然,风卷纱幔,缓缓飘起。杨衍转过头去,只见帘幔过处,一条纤细身影站在桌案前。
&esp;&esp;原来是朱门殇在揉面团。
&esp;&esp;在这雅致房里揉面团,不仅突兀,也太不讲究,只见朱门殇捶揉捏甩抛,往复不停,倒像个熟练厨师。杨衍心想:“不知他又要搞什么骗术。这家伙要不当骗子,当个厨师倒是有模有样。”
&esp;&esp;他正要起身,朱门殇就骂道:“孙老头没叫你别乱动吗?别像个泼猴似的,扭来扭去。”
&esp;&esp;杨衍性格刚烈,遇到敬重的,那是礼貌周到,言无不听,遇到粗鲁厌恶的,那是你越要往东,我越是往西。他因孙大夫之故厌恶朱门殇,朱门殇要他躺,他更要起身。
&esp;&esp;朱门殇骂道:“好一只泼猴。”拿起面团走到杨衍面前,一把将杨衍推回床上。杨衍开口要骂,朱门殇捏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面团塞到他嘴里。杨衍待要吐出,朱门殇捏紧了他脸颊不给吐,又把面团一团团塞入杨衍嘴里,一团接过一团,直把杨衍塞得满口。杨衍气息不顺,吞不下又吐不出,恶得鼻涕眼泪齐出,拼命搥打朱门殇。朱门殇嫌他烦,用脚压住他双手,兀自不肯停手,又捏又挤,直到把嘴里最后一点缝隙都塞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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