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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esp;&esp;可是紧接着，父亲的笑容就变得苦涩，像难闻的中药。

&esp;&esp;“可惜……”

&esp;&esp;小翠姑的心也跟着沉下去，她知道他在可惜什么。祖母生气的脸庞，母亲滴在她脸上的泪，和玩伴争吵时脱口而出“绝后”……每一件细如牛毛的小事，都像风雨劈天盖地打在身上。

&esp;&esp;从小女孩，到少女，再到如今的妇人，这些声音如跗骨之蛆，从未断绝。

&esp;&esp;翠姑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进屋翻出一打厚厚的纸页。

&esp;&esp;那一日，四公主的到来，如同夜空烟火一般，令她心潮澎湃。

&esp;&esp;四公主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她记在心里。什么除夕元旦走亲戚，全部通通靠后！

&esp;&esp;她以生病的名头，从这些需主妇料理的琐事逃出去，全心全意，一头扎入关于目前京中当铺当前形势文书的整理中。

&esp;&esp;虽然知道希望渺茫，或许只是贵人们的一句戏言，可是……

&esp;&esp;可是翠姑仍忍不住抱有希望。

&esp;&esp;万一呢，万一因为这位新主子，她的未来，会有一点点不同呢？

&esp;&esp;遮丑板理好之前的纸稿，翠姑在夹道处……

&esp;&esp;理好之前的纸稿，翠姑在夹道处站定，冬日的穿堂风，将她的唇色吹得发白。从这个视角往外看，正巧能瞧见进铺的人走向高柜的全过程。

&esp;&esp;新摆了一道屏风，她得好好瞧一瞧是否有所变化，这样万一公主提到此事，也能有个交代。

&esp;&esp;连元宵都没过，来当铺的顾客并不多。急着用钱的在年前就借完了，其余的无论如何，就是另借钱也要赎身好衣裳回来，以便年节时会见亲友。

&esp;&esp;等了半天，才见着一个人进来。

&esp;&esp;那爷抱着一个玩意儿，特意用红布包裹起来。路上遇见人，问这是什么，他就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哦，这是给亲戚的年节礼。欸，走亲访友的总不能空手去。”

&esp;&esp;说这话的态度很自然，不自然才有鬼，他提前在心里演练好多次了。

&esp;&esp;大过年的出来当东西，谁乐意啊？可是实在没法子。那爷有个儿子，简直是天生的讨债鬼，玩赌欠了人许多钱，脚底一抹油，跑了。大年初二，债主叩门，一定要父债子偿，不然就要闹到佐领那去，好好评评理。

&esp;&esp;屋子里的存银全掏出来，才算完，那爷的太太气得病倒在床上，赖着老脸先请大夫看过，虽诊金拖着未付，可实在没有钱抓药了。

&esp;&esp;那爷在太太床头坐了一夜，默默找出家里一个兽首铜香炉。这玩意儿是从前一位将军赠他家的，样子精美，那爷从来不舍得用，只收在柜里，隔一阵儿擦擦尘。

&esp;&esp;只是如今，不得不先当了它，换些银子抓药。

&esp;&esp;他家住西城，可特意选了去东城的当铺，一路做贼似的张望着，一旦瞧见熟人就调转方向往胡同里去。拖到这个时候，才到当铺。

&esp;&esp;这条街有两间当铺，街头街尾各一家。因都不太熟，那爷来来回回走了两遍，其实两家当铺大小差不多，但那爷瞧见荣安当铺外头摆着一方很高的屏风，想着能遮丑，于是便畏畏缩缩进铺来。

&esp;&esp;进来了也不敢说话，愣愣站在柜前。

&esp;&esp;还是柜上的伙计看不过去，问：“这位爷是有什么事？”

&esp;&esp;“那个我……我来……”那爷双唇嗫嚅，细蚊声道，“当东西。”

&esp;&esp;说着，胡乱把包袱放在柜台上，解开来给伙计看。

&esp;&esp;“您掌掌眼，看这铜香炉能当多少钱？”

&esp;&esp;伙计仔细看了，微笑道：“东西是好东西，能当这个数。”

&esp;&esp;他比了个手势，是八钱银子的意思。

&esp;&esp;那爷皱眉道：“我听说，最近铜价又涨了许多，就是个铜盆也要翻倍了，我这个铜香炉还更金贵呢。

&esp;&esp;“您说的不错，铜价是在涨，”伙计道，“您这香炉要是一年前来，也就当个五钱银子，现在已经是很好价了。”

&esp;&esp;“再说您这香炉，样子这样好，不比那铜盆之类的，收回去熔了，能卖给官府做铜钱，或者再铸其他东西。这香炉总不能熔了不是？”

&esp;&esp;伙计又说：“我观您这模样，一定是暂时困顿，来日一转运，定要将这香炉赎回去的。是不是？”

&esp;&esp;这话倒说到那爷心底去了，他点头道：“行吧，那就这样。当一个月。”

&esp;&esp;“好嘞。”

&esp;&esp;伙计仔仔细细写了一张当票，约定活当，一个月当期，利息以两分计，到期赎当，得交九钱六分银子。

&esp;&esp;那爷收了当票，盯着伙计用戥子剪好银子，用小称称了，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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