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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2页）

&esp;&esp;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还坐在绿化花坛边，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推了推手边的烟盒说：“来，抽烟。”

&esp;&esp;可屠广志哪有心思抽烟？他实在搞不懂，明明存折就在自己的手上，可钱怎么会不翼而飞呢？

&esp;&esp;“还不懂？这不是你的存折。”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毫不留情地说：“他们调包了，懂了不？”

&esp;&esp;屠广志回想起刚才的场景，终于回过了味：“原来你刚才就知道他们骗我钱？你一直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esp;&esp;“我凭什么告诉你？”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乐了，把烟头踩在脚下熄灭：“你多被骗几次，也就长记性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谁让这里是首都呢？”

&esp;&esp;屠广志欲哭无泪，明明满肚子的怒气和委屈，却也不能撒在这个陌生人身上。

&esp;&esp;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收起了烟盒，问道：“来北京打工？”

&esp;&esp;“你问这个干嘛？”这一回，屠广志警惕了起来。

&esp;&esp;“不错，看来是吃一堑长一智了。”男人看上去很欣慰，他站起身说：“想打工就跟我走吧，包吃包住，按单子分佣。刚听你说，会抹水泥是吧？”

&esp;&esp;“会是会，但你是谁啊？”屠广志紧紧地护着仅剩的那两个蛇皮袋。

&esp;&esp;“别紧张，你放心，工作之前我不用你交任何钱。”男人扶了扶鸭舌帽，像是知道屠广志一定会动心似的，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了。

&esp;&esp;而屠广志犹豫了片刻，也确实跟了上去。

&esp;&esp;黄昏的余晖温柔地笼罩下来，道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渐渐交织出一幅川流不息的图景。屠广志紧紧跟着那个男人，丝毫不知他将会去向何方，只是仰头望向这座繁华都市的时候感慨：这里就是无数人前赴后继涌向的首都，这里就是北京。

&esp;&esp;12、大地幅员辽阔，矿藏金银满山

&esp;&esp;2005年冬天，在鄂尔多斯电视台的本地频道里，专家正在侃侃而谈猛涨不下的煤价走势，从计划经济谈到了市场经济，从1997年煤价的一路下跌谈到了2001年的触底反弹。直到现在，缺煤的问题开始凸显，煤价也因为供应紧张的局面一个劲儿地往上涨。

&esp;&esp;“

&esp;&esp;主持人刚问，‘如何看待这两年煤价飙升的问题’？我认为供求关系是影响煤价的主要因素。国家刚刚提出煤电联动的方案，电煤价格由市场供求双方协商决定，一方面是煤炭需求大幅增长、另一方面是国家限制煤炭产能快速扩张。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使得我们煤炭的供需一直处于紧平衡状态。

&esp;&esp;”

&esp;&esp;煤价涨了，自然会有人得利。煤矿的征地和转让，让一批人迅速地富了起来，矿主吕春贵就是这样。

&esp;&esp;吕春贵只有中专文凭，但他毕业后通过和别人合伙融资捣腾商铺，很快挣了第一桶金。

&esp;&esp;那些年，成绩优异的同学们背井离乡去读大学，可成了大学生又能如何呢？大学毕业后还不是乖乖回到鄂尔多斯谋生。吕春贵自然不肯跟那群酸腐气的同学们共事，同学们看不上吕春贵的文凭，吕春贵也瞧不起他们的清高。说到底，道不同不相为谋。

&esp;&esp;捣腾完店铺，吕春贵那灵光的脑袋瓜又打起了煤矿的主意。煤价既然上涨，就保证了煤矿总会带来源源不断的新财富。于是吕春贵拿出10万入股了一家煤矿试试水，没过多久后再转手。这一买一转，人生的第一个百万目标顺利达成。

&esp;&esp;煤炭养活了一大批像吕春贵这样的人，煤价上涨带来的资金通过民间集资进入楼市，房价的飙升又创造了一个个的财富的神话。眼下，政府已经决定要投资50个亿，用五年时间建设出供100万人居住的康巴什新城。纵观周边各省，这座新城的蓝图宏伟又超前，无数个吕春贵们正准备拿出煤炭生产出的财富，加入到政府改造城市的庞大计划中来。

&esp;&esp;人们很难说清这里民间借贷的风气是何时形成的，但在政府的这个计划中，先是通过民间借贷聚集到资金，再贷款给房地产和新煤矿，令更多人享受到高收益。人们手中的钱多了，就会想要投资。投到哪里去？那当然是房地产。用吕春贵的话说就是：我们把地底下的煤转变为金币，然后存到地上面的存钱罐里。

&esp;&esp;11月底的空气中浮动着煤炭的味道，吕春贵正在研究着几个新楼盘。

&esp;&esp;去年这里的住宅均价还是1000每平米呢，今年就涨到1800了。这些年吕春贵越来越意气风发，他知道楼市必然会更加兴盛，就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地图，脑海中全是积累他财富帝国的美梦。

&esp;&esp;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esp;&esp;“吕矿长，快回来吧，出大事故了，死人了！”生产副矿长大惊失色。

&esp;&esp;晚上九点，吕春贵不紧不慢地赶回煤矿。听说死者是一名刚招进来两个月的矿工，今天傍晚和同班的其他三位工友一起下井干活。事发时死者正在轨道上作业，可罐车突然刹车失灵，就在失控的状态下将他撞飞。

&esp;&esp;看着事故现场混合着血迹和煤渣的照片，吕春贵皱起了眉头：“死者叫什么名字？”

&esp;&esp;“吴文雄。”生产副矿长说。

&esp;&esp;对于善后事宜，吕春贵和副矿长们讨论了大半天。

&esp;&esp;副矿长原本想报警处理，可他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吕春贵毫不留情地拒绝：“报啥警，报啥警？你又不是不知道，招工时又不是严查的，劳动力登记一下就能上工，你等着警察来把这个井给封了？”

&esp;&esp;吕春贵知道，死了一个吴文雄并不是要紧事，毕竟劳动力是源源不断的，确保产煤量才是首位。这种时候要紧的是安抚好死者家属，肯定避免不了赔点钱的。但赔钱就赔钱，只要不影响正常生产就行。

&esp;&esp;在同班工友的联络下，死者家属一行三人自称从宁夏赶来到矿区。他们见到吕春贵的第一件事，就是出示了户口本和各自的身份证。

&esp;&esp;“您看好了，我叫吴文杰，是吴文雄的堂弟。”屠广志底气十足地说。

&esp;&esp;吕春贵自然不敢怠慢，对这三位死者家属务必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对付这种人，吕春贵万分小心，生怕哪点不如他们的意。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逼急了眼能直接把媒体记者乌泱乌泱地招呼过来。

&esp;&esp;在宴请死者家属的饭店包厢里，吕春贵开门见山地提起了赔付标准：“年初，国家刚提出了矿难的赔付标准要参考平均工资。按照这个标准，赔偿金我们出20万。”

&esp;&esp;“您可真会逗趣，当我们不看新闻呢？”屠广志酒足饭饱，抬手拿了根牙签：“按照规定，是‘不得低于20万’。”

&esp;&esp;第一轮过招，吕春贵的这计“浑水摸鱼”没能混过去，但他不慌，和屠广志聊起赔偿方式来：“是一笔支付呢？还是分批支付呢？”

&esp;&esp;“当然是一笔支付。”屠广志的咬字掷地有声：“我们吴家也非权贵，您的赔偿到位了，也算是我堂哥为全家做了些贡献。”

&esp;&esp;“那么，这个事故怎么定性呢？据我们拿到的现场照片来看，事发后他的尸体是躺在轨道上的。”

&esp;&esp;“吕矿长，这个我懂。车辆通过时，他没能躲在警戒外的安全地点，这算他操作不当，算他违章作业，跟你们的矿井没一点关系。”

&esp;&esp;“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吕春贵终于露出了笑容。

&esp;&esp;次日，草草拟定好的《死亡赔偿协议》交到了死者吴文雄的家属手上。家属需要承认，吴文雄之死系其违章作业所致。因此，矿方是秉承着“人道主义”的原则，按规定一次性补偿给家属30万人民币。

&esp;&esp;“这笔赔偿金，我们财务这周就能汇到您的账户上。”

&esp;&esp;“您放心，我们一旦收到这笔钱，这件事就算彻底结束了，所有的善后事宜由我们负责，您和矿方不必再承担任何风险和责任。”屠广志边说边四处寻找笔，眼看就要在协议上签字。

&esp;&esp;“吴先生别急，还有一件事情没处理。遗体——”吕春贵酝酿着措辞：“遗体，还在仓库里停着呢。”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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