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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第1页）

&esp;&esp;久久的沉默后，付智磊在电话里突然哽咽了。他说，这些年他其实过得很苦，从铁饭碗到阶下囚的身份落差让他很焦虑，他却只能掩饰在嘻嘻哈哈的性格背后；他说，自从他坐了牢，他那位在老家开瓦窑厂的父亲气坏了身子，他还没有来得及在老人膝前尽孝；他说，他是有案底的人，今后就算娶了媳妇，也是白白葬送孩子的前途。

&esp;&esp;这一年来，他之所以拼命帮袁良干活，就是为了尽快熟悉社会，他想踏踏实实地走下去，说不定几年以后就能成立个小公司回归生活，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足够了。

&esp;&esp;电话里，付智磊快急哭了，他乞求道：“我有前科，经不起任何大风大浪了，希望你看在我鞍前马后的份上饶了我吧，你别拉我下水，也别意气用事，行吗？”

&esp;&esp;袁良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那么，明天早晨7点之前，你把特斯拉停到地铁万安站a口外。其它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听说过。”

&esp;&esp;“那你呢？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的腿伤喂？”

&esp;&esp;付智磊话还没讲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esp;&esp;袁良毫不眷恋的样子，和多年前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付智磊一样。

&esp;&esp;初秋的早晨，天色已经没有盛夏时那般亮堂。

&esp;&esp;早晨六点半，成群结队的候鸟踏上茫茫的迁徙之路。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载着孩子们前往百子湾的实验二小。

&esp;&esp;站台上，还有孩子们穿着校服，唱起了最近校园里流行的英文歌，可袁良却一首都没有听过。

&esp;&esp;天亮了，人们开始各奔前程。

&esp;&esp;袁良缓缓驶向了小区对面的西侧道路。正好有位上班族把轿车挪走，袁良顺势停进了车位里。

&esp;&esp;袁良透过车窗看向岗亭，只见两位保安正忙着交接早班。

&esp;&esp;车库出入口外有一块深蓝色的警示牌，写着“摩托车和电动车禁止停放、若有违者直接拖离”。可是，这块警示牌边正停着一辆破旧的二轮跨式摩托车，京b的车牌布满灰尘，想必经历了很多场暴雨。

&esp;&esp;袁良戴着墨镜，将头探出车窗：“师傅，劳驾问下，这辆摩托怎么违规停放呀？”

&esp;&esp;刚下晚班的保安端着茶缸道：“没人要的呗。车主联系不上，还是物业从地库里搬出来的。”

&esp;&esp;袁良盯着那辆摩托车，把车窗摇了上去。

&esp;&esp;他知道，虽然这辆摩托车停放了很久，但油箱里的汽油还不至于全部挥发光。他只要提前关闭油箱下的油路开关，就可以拔出连接化油器部分的那一根油管。那么，残余的汽油就会顺着低位油管一路流向路面。

&esp;&esp;这时，如果他用打火机点燃地上的汽油，那火势完全能在短时间内熊熊燃烧起来。

&esp;&esp;袁良早就计算过了，从这里到首都机场t3航站楼有大概28公里。如果是早高峰时间，从东三环到机场高速至少要预留出一个小时。吴霜的航班是上午11点30分起飞，那她最迟也要在9点半前出发。

&esp;&esp;这也意味着，如果吴霜的车在9点半前驶出地库，那她对姚美钰说的话就是真实的：吴霜确实要离开北京了，而这也将是袁良最后的机会。

&esp;&esp;这个时候，两位保安去一旁签字了，但他们好像因为交接时间产生了一些纠纷，两个人互相呛了几句。

&esp;&esp;于是，袁良趁机拔掉了摩托车的油管。

&esp;&esp;随后，袁良溜到了小区不远处的一排底层商铺前，他眼前的太阳正以蓬勃的姿态冉冉升起。

&esp;&esp;面对着这样的太阳，袁良回想起了很多往事：

&esp;&esp;他想起了2004年的金秋时节，他偷偷去了很多家书店和报社，疯狂地搜集着三年前的报纸，想要了解曾发生在学院路附近的一起交通事故的报道，在那起事故中，不幸罹难的14岁女孩名叫魏明月。随后，袁良专门跑了几所附中，并接连蹲守和搭讪了好多天，最后从她夏令营同学的口中得知，魏明月最喜欢的英文诗是《飞鸟集》；

&esp;&esp;他想起了2005年的盛夏时节，他骗颜宁说要外出打篮球，其实是溜到了北土城。他伪装成记者，在电话中约了那位儿童福利院院长接受采访。当晚的大雨中，在夏利车驶向西直门北大街的路上，就是他在后座紧紧捂住了这位女院长的口鼻；

&esp;&esp;他想起了2014年的初春时节，他曾没日没夜的向顾天宇和孟岑的邮箱发送挂马邮件。顾天宇作为律师对电脑病毒很谨慎，但身陷官司中的孟岑却没心思甄别。于是，孟岑电脑里存储的每一部与《滕王阁》《昆仑王母》《又见黄果树》的项目，都成为他们随后在一审法庭上被指违约的呈堂证供。

&esp;&esp;

&esp;&esp;袁良意识到，这些春夏秋冬的记忆，似乎都随着初升的太阳离开很久了。

&esp;&esp;这个时候，烟酒超市的老板来开门营业了，袁良就跟进去买了一包万宝路。

&esp;&esp;这是他出院以来抽的第一支烟，他很久没有接触过尼古丁，一上来就被呛得很厉害。

&esp;&esp;就在升腾的烟雾中，袁良突然看到了那辆金色路虎车正驶出地库。

&esp;&esp;趁着这个时机，袁良叼着烟，果断地一步步走向车库出口。

&esp;&esp;在那里，汽油已经顺着摩托车流到了地面，而且越流越远。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甚至已经吸引了保安们的注意。

&esp;&esp;这时，袁良一把抽出烟头，迅速扔向了满地的汽油间。就在那个瞬间，明亮的火焰腾空而起，熊熊大火很快将地库出口包围。

&esp;&esp;袁良的耳边响起了保安们的尖叫声，留给袁良的时间不多了。

&esp;&esp;他一把抄起装满汽油的水瓶、穿越了还未蔓延开的火势，一步步走向那辆金色路虎车前。

&esp;&esp;隔着车窗，袁良看到了惊惶失措的吴霜。

&esp;&esp;他敲了敲玻璃，吴霜果然听话地放下了车窗。

&esp;&esp;“你怕吗？”袁良问道。

&esp;&esp;吴霜点了点头。

&esp;&esp;“和之前我们为你犯罪的时候相比，哪一次更怕？”

&esp;&esp;“这一次。”吴霜红着眼眶说道。

&esp;&esp;“我之前每一次救你，都是为了我们有一天能在阳光下重逢；而我这一次要杀你，是因为你彻底夺走了我活着的希望。你要知道，希望是这个世界里最珍贵的东西。”

&esp;&esp;说完，袁良用余光瞥到了瑟瑟发抖的石世炜，这位司机正拿着手机准备通风报信。

&esp;&esp;“石师傅吧？这里没你的事，钥匙给我，你下车。”袁良命令道。

&esp;&esp;随后，袁良将这辆车锁死了，而吴霜的眼睛里也只剩下恐惧。

&esp;&esp;袁良拧开了汽油瓶盖，说道：“我曾经把你当做家人，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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