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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字都分毫不差。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那个浓妆艳抹的主播脸上,试图看清底下的轮廓。
荒谬感如同细小的气泡,在他一贯冷静的思维深潭里,悄然浮起。
“安小喵”的吐槽还在继续,情绪愈发“高涨”,从“初步”禁令说到“风险因子排序必须提前做”的指令。
她模仿他下达命令时那毫无波澜的平静语气:“‘秘书,关于并购项目的风险评估,风险因子排序,必须提前做。明天上午十点,我要看到清晰的优先级矩阵。’”
顾凛的眉峰挑得更高了。
这不仅仅是熟悉,这几乎是复刻。
一个网络女主播,怎麽会如此精准地捕捉到他下达指令时特有的,那种剥离了所有情绪的,纯粹命令式的腔调?
连那份“明天上午十点”不容置疑的时限感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靠向宽大的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极轻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
屏幕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像投入石子的深潭,表面平静,内里却开始翻涌起一丝探究的暗流。
然後,“安小喵”的表演进入了高潮。
她瞪大眼睛,用一种混合着後怕和夸张的兴奋,描绘起他“任性”取消麦肯锡会议的场景。
“……他!居然!亲自!取消了和麦肯锡的季度战略咨询会议!……语气平静得就像说‘今天下午茶取消’一样,‘秘书,通知麦肯锡那边,原定明天的会议取消。’”
顾凛敲击扶手的指尖,彻底停住了。
取消麦肯锡会议,是他基于一份绝密情报临时做出的决策,极为突然。
知情人仅限于他本人丶两位核心高管,以及……负责具体传达执行的林予安。
会议取消後内部的震动和後续的麻烦,也只有他这个决策者,和负责执行的林予安最清楚其中的细节。
这个“安小喵”,不仅知道决策本身,知道下达指令的平静语气,更精准地抱怨了後续“擦屁股”的麻烦落在“小可怜秘书”头上?
巧合?绝无可能。
顾凛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牢牢锁住屏幕中那张妆容精致的脸。
主播正激动地比划着,吐槽资本家“心不痛”,抱怨自己头发“瑟瑟发抖”。
那份夸张的肢体语言,那种又怂又气丶带着点小狡黠的抱怨方式……
白天林予安被他训斥时,虽然极力维持着专业姿态,但那双低垂的眼睫下,紧抿的唇线里,不也藏着类似的不服气和委屈吗?
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攫住了顾凛。
他回想起林予安——那个总是穿着熨帖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茍,汇报工作时条理清晰,被他训斥时背脊挺直却指尖微颤的林秘书。
那个努力积极,带着点倔强的青年。
再看看眼前屏幕里这个——戴着粉色猫耳假发,涂着亮晶晶唇釉,捏着嗓子喊“宝贝们”,在几十万人面前毫无顾忌地吐槽老板,表情丰富到有些浮夸的“安小喵”。
这反差……太大了。
大到离谱。
大到荒谬。
然而,正是这种荒谬到极致的反差,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顾凛心中,那扇名为“怀疑”的门。
他头上那款小猫发夹,似乎曾经在他的桌面见过。
顾凛的呼吸,极其轻微地滞了一下。
刹那间,所有的线索轰然贯通,指向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唯一合理的结论。
荒诞。
是的,这简直荒谬绝伦,超出了他所有的理性预期。
但紧随其後的,却并非被愚弄的愤怒。
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点冰冷兴味的玩味。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努力扮演着可爱猫咪,对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毫无所觉的主播,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那个在他面前恭谨温顺,努力工作的林秘书,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副……鲜活跳脱胆大包天的模样?
有趣。
顾凛的唇角,终于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极淡极浅,却足以让熟悉他的人感到心惊的弧度。
那不是温暖的笑,更像是顶级掠食者。
发现了僞装成无害猎物的有趣玩具时,那种带着掌控欲和探究欲的兴味盎然。
他关掉了平板,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映出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看来,明天上班,得好好“观察”一下他那位一本正经的林秘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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