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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想念的对象（第1页）

第4章想念的对象

清晨的阳光刚刚漫过市府办秘书处的窗棂，“小秘”们已像被无形丝线牵动的木偶，在各自的格子间里忙碌穿梭，神色慌张，干练的动作透着一股煞有介事的郑重。

在最不起眼丶领导目光难以垂青的角落，凌晓风被淹没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机械地逐件登记丶扫描，录入全新的OA系统。

方有才处长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他身後，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这份名单传市委办秘书处。”一份薄薄的名单递了过来。凌晓风刚接过，方有才已转身离去。这是明日市委“建设魅力南州”部署会的参会领导名单，凝聚着昨天催促的焦灼。

凌晓风正准备操作，副处长周琪的电话追了过来：“小凌，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个关于南州开发区情况的特急件，要立刻送到大院1号楼305李秘书手上。”李国兴秘书，卫知秋副市长的左膀右臂。凌晓风不敢怠慢，放下名单，快步取件丶送件。

半小时後，他刚回到座位，手伸向那份名单，电话铃声便像催命符般炸响。方有才的声音裹挟着压抑的怒火：“名单怎麽还没传过去？！”

凌晓风心头一紧：“马上传！马上传！”

“传完立刻到我办公室来！”方有才撂下硬邦邦的一句，便切断了通话。

凌晓风知道一顿训斥在所难免，叹了口气，像即将步向刑场的囚徒，异常珍惜传真名单和走向处长办公室这短短几分钟的自由时光。

方有才办公室的门上，嵌着一小块供人窥视的玻璃，这是一个颇具“人性化”的伟大设计。凌晓风透过玻璃，看见处长正在通话。他屏息垂手，恭立门外，直到方有才放下话筒，才敢敲门。

“坐。”方有才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硬硬地钉在凌晓风身上。

凌晓风如芒在背：“额，不用了，处长。”内心却倔强地反驳：“戴罪之身，还敢坐？”

“让你坐就坐。”语气不容置喙。

凌晓风只得唯唯诺诺：“是，是。”

“来多久了？半年多了吧！”方有才开始连珠炮似的发问，并非要答案，只为营造窒息感以便敲击桌面，“我说你怎麽回事？魂不守舍？我亲自交代的东西就这麽不上心？这是什麽地方？！”他猛地一拍桌子，“来的第一天我就强调过！这里无小事！你是不是觉得屈才了，这些鸡毛蒜皮配不上你？

“没没，处长，绝对没......”凌晓风觉得比窦娥还冤。

方有才置若罔闻，继续宣泄：“我跟你说，这份名单，市委办都催到我头上了！前天就开始催！我厚着脸皮挨个单位催，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收齐，让小黄整理出来。我核完，看他忙别的，才让你传！你倒好，磨磨蹭蹭，害得市委办又打电话来催我！”他口中的“小黄”，是市长沈啓明那位走路带风的工作秘书。

凌晓风哑巴吃黄连，唯有微微垂首，做出全神贯注聆听训导的姿态。

见他沉默，方有才似乎满意了些，继续道：“我一直不说你，想着你是个硕士研究生，该懂规矩。现在看来不是这回事！你觉得传真个名单是小事？可以慢悠悠？我告诉你，在市府办，尤其在秘书处，面对的是市领导，对接的是市委办丶市委领导！再小的事，捅了娄子，你也担不起！明白吗？”

凌晓风内心不忿：“切，吓唬谁？我一跑龙套的能担什麽责？”嘴上却恭敬道：“知道了，处长，下次一定注意。”

方有才眉头拧成疙瘩，失望地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刚来半年多，不多说了，回去吧。”

凌晓风如蒙大赦，灰溜溜逃回自己的角落。看着桌上堆积的杂乱文件，他有气无力。错在哪里？绝不仅是传名单晚了。他喜欢看透本质，此刻却懒得深想。“知不知”才显高明！曾经的校园生活，简单丶充实丶舒适，眼前的工作却无趣丶空洞丶压抑。现实的落差带着一丝残酷。他叹了口气，重新拾起那重要的工作——登记丶扫描。

终于熬到下班。凌晓风依旧无精打采。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他犹豫片刻，拨通了楼上严昊的内线。果然还在。

“在干嘛？还不走？”他强打精神问。

“额，没。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没忙完。”严昊的声音隔着电话线传来。

“至于吗！参加工作多久？就整得跟工作狂似的，日子长着呢。走了走了，请你吃饭！”

“明天吧，真没弄完。要不......你等我会儿，请我吃宵夜？”

“g，un，滚！想得美。走了，拜！”凌晓风撂下电话，抓起侧背包闪出办公室，走到楼下却折返回来——惊觉忘锁门了！他懊恼地拍了下脑袋，今天的表现真是掉价！

作为新人，凌晓风和严昊得以用远低于市价的租金，租住市政府那栋有着二十多年历史宿舍楼里一间二十平米的公寓，期限两年。这待遇，对刚毕业的学生而言，算得上优厚了。

凌晓风在街边小店胡乱扒拉了一份快餐。饭後，他虽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却更像是在灯光昏黄的府前三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攫住了他。韩静的身影不期然浮上心头，带来一阵钝痛。他暗骂自己没出息，分开都两年多了，寂寞时竟还念念不忘。难道连个替代的想念对象都没有？或许有吧，但......真是失败啊！

走着走着，他感到满腔无处倾泄的柔情堵在胸口，异常难受。想到任其然身边有个虽然蛮横丶却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的李雨婷，好生羡慕。

他掏出手机，翻到蒋文菲的号码。想打个电话，问问她今天考得如何，再祝她明日顺利。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终究还是犹豫了。明天还有考试！别打扰她备考吧。手机揣回裤兜。片刻，又拿了出来，指尖在屏幕上敲击：“我可爱的师妹呦，今考得怎样？”咬咬牙，按下了发送键。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一条微信而已，不至于影响她备考。

发送完，他猛地皱眉：少打了个“天”字！怪不得被领导批，发个信息都能出错！转念一想，又觉自己机智：少个“天”字反而更显熟稔随意，那句“可爱的师妹”也颇为厚颜无耻。跟任其然混久了，到底还是学了点“实在”的东西！

他攥着手机走了很久，见屏幕始终沉寂，失落感悄然弥漫。终于，手机“嘟”地轻响一声，屏幕亮起优雅的白光：“呵呵，师兄，还好。”

凌晓风心头仿佛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赶紧回复：“太好了！明天继续加油！再强调一次，考完请你吃好吃的！”

蒋文菲很快回道：“嘿嘿，小师妹先行谢过。”

“那先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凌晓风指尖轻快。

“遵命，师兄！”蒋文菲最後的回复让凌晓风嘴角不自觉扬起，还真是个可爱的小师妹。好了，在外游荡得够久了，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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